迪诺只是随意的点点头,便去查看被压在防弹玻璃下变形的钢铁躯体。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这回的案子要是不能在短时间内破获将会变得非常麻烦,线索少、时间紧、牵涉广、压力大,舆论更是会紧咬不放,说是四面楚歌毫不夸张。 防弹玻璃是后来被逃散的人群挤推倒的,在那之前坦塔罗斯就已中枪而亡,子弹贯穿了他脑部那块唯一柔软的血肉,再加上砸下来的防弹玻璃,坦塔罗斯的大脑组织几乎已经被彻底毁坏,砸得散扁,从中根本提取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连读取记忆都做不到。 失去了“主机”的机体扭曲的伸张着,偶尔还像是短路般小幅度的抽动几下,不过除了“尸体”不太安分以及有些许四散的脑浆外,这应该可以算是迪诺调查过的视觉上最干净的现场之一了。 警探心情不错,因为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再反复清洗身上难闻的血腥味才能去见发小,节省了不少时间。 男人抬头环视了一周,节目组选择的录制场地是近海的一家咖啡店,白鸥偶尔划过湛白的天际,带起舒爽咸湿的海风。 “节目组为了取景好看选择了这一块地,倒是帮了我们不小的忙。” 尽管已经很难从坦塔罗斯像被砸得稀烂的桃子一样的脑袋上判断出弹痕的轨迹,但依据现场环境,依旧不难判断出子弹是从哪个方向射入的。 迪诺拍拍手站起来道:“坦塔罗斯右侧面海,没有可以用于狙击的建筑群,而他的左侧大多是低矮的海景房,要一直再往左2000米开外才有较高的楼体......罗马里欧,这一批使用的防弹玻璃有多高?” 罗马里欧推推眼镜翻开第一手报告资料,“四米。” 迪诺点点头,又目测了一下坦塔罗斯原先所在的位置到防弹玻璃的距离,“大概三米.....” “也就是说子弹至少要以与防弹玻璃53度夹角的角度射入才能命中坦塔罗斯,而附近的海景房都无法提供足够的狙击高度,如果狙击点只能定在2000米外的话....” 说到这警探不禁微微挑眉,“...那么狙击手所能选取的、与受害人的近地直线距离最短也要达到2400米左右,并且他的狙击高度也得达到1800米以上,最终的实际狙击射程将超过3000米......罗马里欧,我们说不定见证了当代神枪手的诞生。” 金发男人漫不经心的笑着,像是找到了什么新鲜的玩具。 罗马里欧不禁暗暗心惊,普遍所认为的狙击射程分为有效射程和最大射程,最大射程由枪决定,有效射程则由狙击手决定;由于「支配者」的出现,枪支的发展几乎进入了停滞状态,目前公认威力最大、射程最远的狙击步枪还是上世纪的RT-20,最大射程长达1800米;而有效射程超过2公里的狙击手只有极少数特例,并且运气成分远大于技术成分,风速、温度、手感、经验,变数实在太多,具有不可复制性。 目前记录在案的最大狙击距离还是迪诺曾在「训练所」创下的2700米,超过3000米的成功狙击案例根本闻所未闻,这几乎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 "这不可能.......应该没有人可以做到如此远距离的狙击。” 罗马里欧不假思索就要否定,迪诺有些好笑的看他一眼,“......这可不一定,我之前打下的记录毕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3公里以上的狙击距离,我大概有五成的几率可以命中,当时现场一共有两声枪响,说明第一枪并没有得手,再说......狙击手可不一定是‘人类’。” “这......如果是改造人,他难道不应该是坦塔罗斯的拥护者、支持者吗?” 听到罗马里欧这么问,迪诺微微眯眼,笑意阑珊不置可否,“关于这位‘狙击手’,有意思的可不只这一两点......其它的先不提,目前世界上高度达到1800米以上的建筑,可只有一座。” 迪诺微微后仰,朝「西比拉」所在的黑色尖塔凝望而去。 * “监视官,签一下这份移交手续。” 佐藤给大厅处的青年递上一份文件,脸色有点难看,“你所管辖的G区今天要移送走一名罪犯,什么都别问,只管签字就行。” 沢田纲吉闻言低头看去,只见移交手续上赫然写着【G-98】古川仁优几个大字。 “——?!” 青年监视官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惊诧愕然全都写在了脸上。 古川仁优......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古川仁优吗? 沢田纲吉霎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从98号“入住”时间上来看正好是他调休的那几天,确实对得上。 最近他送饭都是随即的去观察过壁面后的潜在犯,以至于到现在才知道古川仁优竟然就被关押在自己的辖区内,朝夕相处间就在他的身边,只有一墙之隔。 这实在太过于猝不及防,甚至让青年产生了自己在看什么玄幻故事的错觉。 见他这样佐藤沉默了一瞬,移开视线认输般道:“.......至少还需要十分钟我们才能做好全部的移交准备,在那之前他还是由你管辖的犯人。” 青年监视官怔愣片刻,而后朝着前辈深深鞠了一躬便跑进隔离区内。 沢田纲吉气喘吁吁的在98号房间前停下,不假思索敲开了壁面,与里面温文尔雅的男子面面相觑。 事实上,沢田纲吉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具体想要印证什么、想要求证什么,他只是觉得,不能就这样放走这个机会。 “好久不见。”,古川率先招呼出声,似乎完全不介意眼前的监视官也是把自己逮捕进来的人之一。 他明明笑容亲切,不知道为什么却让青年想到了隔壁房间的白兰,两个人似乎都是同样的游离者,让人看不真切,状似熟稔的笑意从不达眼底。 沢田纲吉有些紧张的试探道:“古川先生,你所有现存的作品都已经被销毁了,不管是已出版的还是未发表的。” 闻言,古川双目稍敛,捏着镜框的手微微用力,除此以外就没了其它反应,冷静的有些不合常理。 古川观察着监视官有些疑惑的面部表情,又推了推眼镜,“你似乎很希望看到我暴跳如雷的样子?” 沢田纲吉摇摇头,看着壁面上的数据努力调节自己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 “对古川先生来说,作品绝对是你不容侵犯的底线,你刚才也确实被我激怒了.....可除了色相稍微出现了极小的波动,你的犯罪指数却不升反降,一直维持在100以下。包括从古川先生以前的定期检测记录来看,你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色相模糊、犯罪指数飙升的状态,甚至包括杀死花泽小姐的那段时间,你依旧像正常人一样配合例行检查,精神状态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 监视官努力阐述自己看到的不合理事实,终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你是「免罪体制」对吗?古川先生。” “........”小说家镜片后的双眼瞥过来,似乎有些意外。 他的这一反应恰好证实了青年的猜想,事实上沢田纲吉对白兰曾经提起过的「免罪体制」还一无所知,只是凭借字面意思和本能做了模糊的判断。 古川笑了一声,“你从哪知道这个的?据我所知像你这样的新人监视官可接触不到这些。” “.......” 监视官视线下意识的用余光朝100号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双唇紧抿,不打算回答。 古川倒也不怎么在意,继续嗤笑道:“知道吗,「免罪体制」出现的的概率只有二百万分之一,我们的犯罪指数永远不会超过临界值,看到、经历、做出任何负面事件都不会对自身的思想、感情产生影响;是不是有点被‘神明’选中的意味?” “对我来说这简直就像命中注定,「免罪体制」很显然是实现完美犯罪的最佳群体,而我,无疑是践行这一创举的最佳人选。” “在公安厅用「西比拉」筛查可疑者的时候我们会第一批就被排除,因为在他们看来犯罪指数低于100的人根本不可能有犯罪倾向,除非把每个人都认定为「免罪体制」去怀疑,可这相当于在大前提上就变相的否定了「西比拉」的判断和存在的意义,你们这自相矛盾的地方还真是可爱。” 沢田纲吉埋下头,心头斟酌着古川口中那些似曾相识的措辞。 又是神,又是命中注定——。 哪怕知道接下来的疑惑古川应该不会回答,可青年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那古川先生作为一名小说家又是从哪知道有关「免罪体制」的这些信息呢?你又是通过什么契机意识到自己是「免罪体制」的?” 古川微微眯眼,就在沢田纲吉以为自己应该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的时候,他忽然又开口道:“......就算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但也无法排除我们是通过同一渠道获取有关信息的可能,不是吗?” “沢田纲吉,不得不承认你很有趣,但我还是要奉劝你,无知有时候是件幸福的事。” “?” 还没等青年彻底理解这句话,佐藤就已经过来取人了,他和其它几名执行官把古川层层束缚,押送出了隔离间。 “请等一下!” 沢田纲吉跑上前两步把人拦下,向佐藤解释道:“对不起佐藤前辈....我有一样东西想交给古川....请放心不是什么可疑的东西,只是一本复印的 ‘书’ 。” 青年递出一份装订成册的小巧复印件,“古川先生,你曾在节目中说过,每个人其实都是一本书,只是或长或短、或喜或悲,或精彩或平淡。那你可以看看这本书吗?看看它讲的又是怎样的故事。” 古川一直很喜欢看书,一方面是本身兴趣使然,一方面也是职业需要、受人影响所致,基本上只要有书看,不管是什么类型的他都不会拒绝。 小说家微微垂目,看向监视官手中很难称为书的小册子。 也好,这或许是他可以看的最后一本书了。 古川散漫的笑了几声,将书册接过。 佐藤一行人走了许久后,沢田纲吉还是站在远处默默看着笔直蔓延的长廊,炽白的光线让他仿佛置身云端,飘忽着踩不到实地。 青年转身、一步步朝最里侧走去。 迪诺曾说过,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Reborn教官则时常批评自己总是抱有一些过于天真美好的幼稚想法,竟然想要去拯救潜在犯。 这些话沢田纲吉全都认认真真的记在心里,以前对他来说都只是死板抽象的概念,现在却似乎有点理解了。 可是——理解却也并不意味着让步。 青年固执的攥紧了胸前的工作证,指节再一次碰上面前冰冷的壁面。 就像随时为这一刻准备着一样,白发囚犯屋内的沙发改为了面朝走廊的方向,这样只要监视官一来他就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白兰合上书从沙发上起身,眯眼笑着,不紧不慢的走到沢田纲吉的正前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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