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拒绝了纪德的对决请求。 可织田作之助没想到的是,MIMIC竟然找到了他安置六个孩子的地方。他们杀掉了收留孩子们的小饭店老板,将孩子们关在面包车里,当着织田作之助的面,引爆了车子。 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栗山真司竟然在关键时刻救下了这些孩子,一个不漏。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们也消失在了爆炸发生的地方,并且一时半会儿联络不上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甚至后面带人赶来的太宰治,都以为孩子们全部死在了那场爆炸中,尸骨无存。 织田作之助曾读到过一本书的上卷。读完之后,意犹未尽,他想知道结局,却怎么找也找不到下卷。后来有个人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写完下卷,给出自己心中的、完美的结局呢? 【对啊,我为什么不自己写呢?】 一句话,醍醐灌顶。 他想写完那本书的下卷,想和孩子们住进靠海的房子,在明净的窗边写下一部部属于自己的作品。 织田作之助想写书,想成为一名能出版自己作品的小说家。 而这样的小说家,是不能杀人的。他的手应该用来握笔,而不是握枪;留下的痕迹该是墨水,而不是鲜血;造就的应该是故事,而不是罪恶。 【写书即写人。】 他想写书,又怎么能杀人呢? 所以,加入黑手党多年,遇到再危险的情况、遇到再可怕的敌人、遇到再艰难的处境,织田作之助都不曾拔枪杀过人。这是他给自己划下的线。 可饭店老板的死、面包车的爆炸,逼着他踩在了警戒线的边缘。 他装备好武器,按照MIMIC在孩子们的房间留下的地图,独自一人去见了纪德,双方展开决斗。 若干次的碰撞后,相同的异能力造成了“奇点”,双方的异能力效果互相抵消。这意味着,他们没办法再使用自己的异能力对未来进行预知,避开会给他们带来死亡的危险。那一刻,他们的枪中射出了对彼此来说的最后一发子弹。 他们的确是势均力敌的,甚至到最后,如果不是发生了某个意外,他们本该一同死去。 那个“意外”让双方的子弹击中彼此之前,就被漫天泼洒的猩红吞噬。 待到视网膜里的血色褪去,留在织田作之助面前的,除了大片粘稠的、好像有自我意识的血液外,就只有纪德的半个躯体和半个头颅,露着一只因惊愕而睁大的眼睛。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纪德依旧拥有清晰的视野和思维,甚至还能感受疼痛。这种情况是十分诡异,且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 他头首分离,躯干被那片突然出现的鲜血快速腐蚀着。落在地上的脑袋,说是脑袋,却也只剩下半个。 他能张口,却因为声带被毁而无法说话。 遵循直觉,他看向了被他和织田作之助打破的玻璃窗,看到了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的对决场外,陡然改写了这场对决结局的第三者。 出人意料的是,那分明是本该在爆炸中死去的,六个孩子中最大、性格也最软弱的那个。 为了将孩子们一个不漏的全部抓起来,纪德手里有着他们详细的资料,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的名字。 他叫栗山真司,十三岁,瘦瘦小小,瞧着有些营养不良,身板儿甚至还没弟弟幸介结实。 那双时常被刘海和眼镜挡住的眼睛,此刻正露在外面。金色,明明是炽热活泼、明亮绚烂的颜色,可在这个血腥的夜里、在那个孩子的眼中,却好似藏着能将整座城都拖入黑暗的深渊与淤泥。 电光火石间,纪德忽然明白了。 他能张口却无法发声,想说话却无法进行意思传达。这是因为,被困在面包车里的孩子们,他们的哭喊与呼救,同样无法传达给当时已经看到他们的织田作之助。 他为什么留下自己一只眼睛?为什么留住自己能够进行思考的大脑?为什么还能感受疼痛?因为他要自己亲眼看着织田作之助活下来,并慢慢地、深刻地、千百倍地尝一遍濒死前皮肤骨肉皆被腐蚀殆尽的痛苦。 * “栗山同学,栗山同学?” 一只手在目光涣散的栗山真司面前晃了晃。 不知从何时就开始精神出走的栗山真司猛地回神,将思绪从沼泽般的记忆中抽出来,果断低头认错。 乙骨忧太显然对栗山真司话说到一半就走神的状态十分无奈。不过他向来是温和的,或者应该说,只要不踩到他的雷区,那他的脾气就是软的,甚至软乎到了好欺负的地步。所以,他自然也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和同学生气。甚至他还因为栗山真司那小张刷白刷白的脸,关切地问了几句:“你的脸色不太好,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栗山真司摇摇头,蹲在树荫底下,随手捡了根树枝,胡乱地写写画画,十分沮丧的样子,也不知是回答还是自言自语地说:“我只是想起过去犯的一个错……” “犯的错?”乙骨忧太也在他旁边蹲了下来,安静倾听。 “我差点让我的监护人……丢了他的笔。” “……诶?”乙骨忧太疑惑了,不就是一只笔吗?不,仔细想想,普通笔的确不值钱,要是那支笔镀金镶钻呢?再加上有纪念价值的话……嘶—— 乙骨忧太兀自陷入了“一支笔可以有多贵”的想象中,栗山真司也不再言语。他丢开手中的树枝,蜷成一团,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像那天他的监护人将他拢在怀里一样。 年幼的、某种程度上有些胆大包天的栗山真司以为,自己为织田作之助守住了“不杀人”的底线,他就能继续写他的小说。 瞧,我帮你拿回了你的笔。 他的监护人抱着他,安抚地揉揉他的脑袋,对他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明明不是织田作之助做的,他却将栗山真司的罪一力扛在了肩上,因为他是他的监护人,他既没有保护好他们,也没有教育好他们。 织田作之助用自己微薄的薪水养着六个孩子,孩子们健康活泼地长大。因为监护人是黑手党,在横滨横行霸道、向来只有自己欺负别人而没有别人欺负自己的也是黑手党,所以尚不知事的弟弟们,都想成为黑手党中的一员。 可他们的监护人,深陷黑手党中的一员,并不希望孩子们成为黑手党。 他们应该有更广阔的前途,走更坦荡的大路,大笑着奔跑,去追逐光,去拥抱光,去听虫鸣鸟叫,去闻花草芬芳。而不是囿于井底,只见头顶方寸便以为看到了所有。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羊肠小道中,扶着墙,提心吊胆地摸索着前进,脏水洼、碎玻璃、生活垃圾,任何不起眼的东西,都有可能让他们跌出一跤又一跤。耳边常伴枪声和炮响,鼻下环绕的味道是鲜血和腐尸。 最可怕的是,常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某天忽然再见到光,想从黑暗中走出去,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会被刺瞎,毫无防备的皮肤会被灼伤,疼痛会逼他们退回黑暗中去,继续与影子相生相伴。 他是被挚友称作“不杀人的黑手党”,然而在他被逼着举起枪报仇的那一天,他年幼的小朋友站出来,替他脏了手。 这不应该,他分明应该有更光明的未来。 太宰治深知挚友的心思,循循善诱道:“不如作为监护人的你,以身作则,先做出表率如何?小孩子走不出去,你就得将他们一个个拎出去晒太阳。还有,教教你那骨龄十三岁,单算记忆却只有两岁的大儿子,让他先学会‘拿笔’这样一件小事。” 坂口安吾从公文包中抽出一份完完整整、干干净净的身份证明以及学籍档案,“啪”地拍到织田作之助面前:“只要你点头,明天真司就能去上学。” 太宰治眉眼弯弯,笑得很是不怀好意。坂口安吾眼镜一推,镜片唰地反出一道光,简直亮瞎人眼。 被两个好友堵得哑口无言的织田作之助:“……” 他们谈话的时候,栗山真司就藏在酒柜底下。那件事之后一直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错了的小孩如遭雷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弄丢了监护人的笔。好在,监护人的两名好友帮他找了回来。 那之后,栗山真司便与当初决定写书的监护人一样,给自己划下了一条此生绝对不能越过的红线。 他绝对不能将笔弄丢第二次。
第17章 栗山真司爱走神,思绪常常能飘出个十万八千里,甚至还带拐弯的。半节课下来,他零零总总地想了很多。不过最后还是绕回了起点,就是和乙骨忧太的实战训练。 虽说一开始他表现得很抗拒,但想明白后,他深吸一口气做足心理准备,还是坦然接受了安排,甚至主动将乙骨忧太邀请到了训练的操场上。 以横滨的实验室事件为例,咒术师的敌人不只是诅咒,还有驱使诅咒干坏事的诅咒师。一如夜蛾正道所说,他们这一行在路上会遇到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栗山真司光想着逃避,无法克服自己的问题,将来敌人拿这个问题来针对自己、针对自己在乎的人怎么办? 他是不怕死,但他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自己在乎的人考虑。 “请多指教!” “是!请多指教,栗山同学!” 栗山真司可以操纵自己的血液施展各种各样的攻击,但他惯常使用的是刀。乙骨忧太的武器也是刀,不过他们是同学而不是敌人,不可能真刀真枪对彼此动手,所以两人训练时便拿上了竹刀。 宽阔的实训操场上,身着白衣和黑衣的两名少年各持一柄竹刀,分立两头,正式交手前认认真真地朝对方鞠了躬,全了礼节。 春日的风尚算和煦,拂过衣角,拨乱头发,却影响不到已经进入备战状态的两名少年。 乙骨忧太手持竹刀,穿着宽松舒适的白色短袖,面部肌肉紧绷,表情看起来紧张又肃穆。横滨实验室一行,他自然是知道栗山真司厉害的,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站在他对面的栗山真司弓步屈膝,降低身体重心,左手挎着刀,右手搭在刀柄上,是标标准准的居合术起手式。 他尚未攻过来,仅仅立在那个位置,就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如刀如剑的锋利气势。让人忍不住猜想,若是这刀剑出了鞘,该有何等的威势。 乙骨忧太握刀的手紧了紧,神情格外专注。他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寻找最佳的进攻方向。 居合术是常做突袭的剑法,或持刀靠近敌人出其不意拔刀突击,或对敌人发起的攻势进行防守反击。 不过根据乙骨忧太的判断,栗山真司没有主动发起攻击的意思。所以他才有心思去寻对方可能露出的破绽。 他是这么想,可被他盯得发毛的老同学却半点不给他面子。 “你的敌人难道会乖乖站在原地等你观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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