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村微蹙着眉,和浅草跟着他们一道从旧校区打开的大门走出。 里绪磕到了脑袋,可过了两个小时都没有醒来。 高山的父母闻讯而来,将里绪和彦也匆匆接走了。 放学后,寺崎照常和夏目走了一段路。 “夏目,明天见。” 寺崎笑着和异常沉默的夏目道别,在目送他远去后,敛下表情,转身向学校走去。 妖怪?最好真的是。
第5章 课间,四年一班。 “我说,妖怪是真实存在的吧?” 里绪叠手趴在桌子上,神色郁闷地侧头看向寺崎。 昨天高山姐弟的妖怪探险,最后以一部摔坏的相机、一封检讨书信和父母的严厉批评结束了。 尽管被父母耳提面命,说着不要再和奇怪的孩子交朋友,他们依旧选择如常地对待朋友。 妖怪是真实的存在吗?这个问题,寺崎有藏不知道。 “夏目。” 他叫着前桌,背对的身影忽然僵硬了一瞬。 嗯?寺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今早异常安静的夏目。待他转身,笑意吟吟接道:“妖怪啊,你能看见的吧。” 夏目抿着唇,快速瞥了眼里绪,在寺崎似在鼓舞的眸子里,攥住椅背,有些艰难地应:“能。” 他能看见妖怪,它们无处不在。 寺崎笑意更深,高山姐弟相信有妖怪,从而去废弃的旧校区这件事,跟他和夏目分不开关系。 旧校区的那栋危楼,已经拆掉了一半,没有护墙的地方,不小心就会摔下去。他先前去了夏目说的“右边”尽头,根本没有妖怪的巢,只有裸露在外的墙皮钢骨。 该说庆幸里绪只是往左边跑,然后磕到了头吗? 尽管间接地伤害了朋友,夏目依旧坚持着他的妖怪理论。他的愧疚明显、表于其外,他不知真假的言语,发自其心。寺崎忽然想相信,他口中的妖怪是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 里绪安静地望着夏目,眼底如深海般死寂。 夏目只留意到了一眼便难受地收回了视线,熟悉的眼神,充满了不理解和失望。 他和所有的人,像是隔着一条塞满妖怪的汹涌河流。他在彼岸,看着他们欢笑、玩闹、高声谈论、窃窃私语,随意地批判着他,“奇怪、说谎、讨厌……” 夏目知道,若是冲过去反驳,只会被妖怪拉着掉进河流冲走。他学会了沉默和道歉,用他温软的一面承接所有。 靠近他的人,也会被妖怪伤害。可是,夏目无法冲他们叫喊“回去、不要靠近妖怪、不要靠近我……”,可他也无法再向他们祈求“相信我、有妖怪的……” 只有他一个人存在的彼岸,冷冷的、黑黑的,看不见光、生不起火,非常地寂寞哦。 夏目贵志低着头,微长的睫毛遮住呆滞的眼,他盯着光洁的地面,不知所思。 好半晌里绪撑开桌子向后仰,故作轻松道:“普通人看不见妖怪的啦,夏目和寺崎不是普通人,哈哈。” 彦也从后门归来就听见了里绪的笑声,他愣了愣,好奇地问:“什么?你们在聊什么有趣的妖怪吗?” 里绪斜了他一眼,怪笑道:“我和你们说,彦也昨天梦见自己被妖怪追,醒来的时候……” “啊啊啊!姐姐!”彦也匆忙打断,扑到了里绪身上,威胁似地抓住她的脖子摇晃。 “嘻嘻~”里绪神情放松,笑得露出缺掉的牙,“快点放手,姐姐的威严要消失了。” “看,他们的感情很好对吧。”寺崎突然出声,夏目抬起头望向高山姐弟的打闹,一时愣怔。 没有兄弟姐妹的夏目,无法知晓这种感情,只是有些羡慕。 寺崎支着下巴含笑道:“昨天的事,别放在心上,不是你的错。”硬要说的话,高山姐弟是因为相信他,才会擅自去寻找妖怪。 夏目一顿,看见寺崎冲他会意地眨着一侧的眼睛。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夏目倏尔红了眼眶。现在站在彼岸的,似乎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昨天晚上,老师突然给他如今的养父母打了电话。 泛黄的灯光下,夏目跪坐着,低头盯着杯子里的茶水随震动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你这孩子,为什么总是散播这样令人不舒服的谣言。”搭在木桌上的红色指甲靓丽,有些尖锐的女声穿透了耳膜。 “对不起。” “真是的,你不应该对我道歉,那对兄妹万一出事的话,对方父母索赔我可不会出一分钱。夏目,听着,不要再说任何奇怪的话了!再这样下去,我已经快要吃不消了。”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优子阿姨。” 逐渐低下的声音无法平息养母的愤怒,她猛地拍上桌子起身,离开了客厅。 倾倒的杯子被人扶起,溅出桌上的茶水,夏目用抹布轻轻擦去。 为什么,他们无法看见妖怪? 知道它们存在的,只有我和寺崎。 相信妖怪、试图接触妖怪的人,也会受到伤害。 不要再告诉任何人有关妖怪的事情了,只要和寺崎说就好了。 在这个人类和妖怪共存的世界,处在彼岸的,只有寺崎和我。 只有我们两个人。 …… 夏目贵志掖住被子,在黑暗中渐渐沉入迷离的梦境。 * 寺崎有藏看着眼前突然就要哭出来的夏目,僵硬地收起了故作的轻佻。 夏目难堪地转过了头,他不能哭,不想给寺崎添麻烦。多余的哭泣,只会给身边的人带去烦恼。 可他那紧咬的下唇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无不在告知他人,他忍不住想哭。 真的有这么自责吗?寺崎叹着气,站起了身。 “彦也,和老师说我肚子疼,跑一趟校医室。” 他牵起低头的夏目,快步带离了教室。 里绪&彦也:“……” “寺崎也会说谎呢。” “不,是夏目肚子疼吧?” “……那到底说是谁?” “两个都是?” 他们心照不宣地对视,松开了彼此的钳制。 厕所单间,寺崎贴心地盖上了马桶,用纸巾擦了擦,按下无声哭泣的人,弯腰说道:“你在这哭会?我去校医室拿点药装一下,等哭完了我们就回去?” 夏目伸手攥住了寺崎的衣角,眼泪流得更凶。他眼里的世界变得模糊,耳边的声音似乎很远,只有碰触到的才是真实。 对于人类小孩吵闹的哭泣,寺崎很有经验。但是夏目和其它小孩不一样的哭泣,一下引动了寺崎蠢蠢欲动的记录参考想法。 感觉用来欺骗他人的时候,会更容易让人心软。 他抚上夏目的头,一眨也一眨地注视着,声音轻柔:“我在这陪着你的话,你不会介意的吧?” “呜……”夏目两只手揪上了寺崎两侧的衣服,用行动表明他不介意。寺崎满意地弯起眼睛,正准备观察,却被一股大力揽住他上前,从观众变成了参演的配角。 不给看欸…… 寺崎目光滞在马桶上的水箱,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怀里的人脊背。 人类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他们具有羞耻心。可以放肆观察的具有美感的哭戏,只有在影片里。这个时候,他们是怎么安慰哭的人来着? 寺崎想着,对着哭了有一会的夏目道:“哭出声也没关系,学生们都回去教室了,我不会说出去的。” 夏目安静了一小会,听到了水珠滴落的声音。他呜咽着开口,声音有些不成调子,“他们都看不到妖怪。” “没办法啊,他们都是普通人,只有你是特别的。”寺崎叹着气。 “……你也看不见。” 寺崎一顿,肯定道:“对,所以你特别地珍贵。” 夏目呼吸微沉,睁开眼睛看着洇湿的校服,闷声道:“不,我是奇怪的坏孩子。总是在骗人……” 这话我可不爱听。寺崎回想着自己骗过的人有多少,郑重道:“你知道善意的谎言吗?人类对超出他们想象力的事物,会自然地产生抗拒。这个时候,要在既定范围之内,找到他们能接受的程度,顺着他们的想法去说就好。” 夏目脑子里糊成一片,“我不明白啊。”不明白,他说的不是谎话;不明白,他们接受的程度在哪里。 对人类小孩来说,可能是有点难判断吧?寺崎思索稍许,用夏目和他讲过的事情举例。 “比如陌生人出现在家里的时候,不要直接说‘有人在这里’,要对他们说‘什么时候来客人了吗’,把肯定句换成疑问句,模糊时间和人物,再根据他们的说辞判断是不是妖怪,明白了吗?” 夏目似懂非懂地拽紧了他的衣服。 “如果他们能看见,自然就会说出你想要的信息,留意他们的视线落点,用疑惑和笑容应对。” 寺崎又接着举例,“不要直接和他们说‘我看见戴着草帽的青蛙’,而是说‘你知道青蛙也会戴草帽吗’。还有……” 寺崎说了很多,夏目只记住了最开始的几条信息,他抬起头望向侧头并不看他的寺崎有藏。 比他高一些的寺崎,懂得的也比他多。温柔且强大的寺崎同学,会顾及着同学的情绪,也会放任妖怪在他身侧酣睡。遇到突然窜出,试图恐吓的妖怪,要么冷静地将其驱赶,要么置之不理,忽视了个彻底。 “总之,人类可不可以看见,是你能判断它们是不是妖怪的最直接标准。嘛,如果我在的话,你可以直接问我。不知道的、想不通的事情,都可以问我。”寺崎毫不藏私地向夏目分享他应付人类的技巧。 “寺崎。”夏目扯了两下他的衣服,寺崎才低头看向了他,似是询问。 夏目忽然忘了他要说什么,也许只是想单纯地叫他一声。想要受到寺崎的关注,不想要再独自一个人。 沾满水意的浅咖色眸子,更加地清透。宛如晨曦时山间潺潺流动的溪流,清澈见底,让人忍不住伸出手碰触。 寺崎有藏搽去了夏目眼角尚未完全消失的泪水,似是被蛊惑了一般,好奇地舔了一下指腹。 没有味道。不是说是咸的吗?书籍记载的信息可能并不一定正确。 夏目眨了眨眼,突然用胳膊抹掉了残余的泪水,扬起笑意道:“寺崎,你的校服被我弄湿了。” 寺崎低头看了一眼,“那你要赔吗?” “我只有两件校服,你要吗?”夏目没有说对不起,反而认真地咨询解决方案。 寺崎笑了笑,“留着你自己穿吧,又没脏,我洗洗就好了。” “寺崎也要自己洗衣服吗?” “当然的吧,我父母可不会管我。” 夏目扑闪着眼睛,没有再多问。 寺崎忽想到什么似的,勾着唇,小声说道:“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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