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如同仅凭肉眼无法看见微生物一样,需要借助显微镜之类的道具。 寺崎有藏如此笃定着。 次日,请假归来的夏目受到了高山姐弟关切的询问。 夏目淡笑说:“已经差不多好了。” “要多多注意身体啊,夏目看起来有点瘦弱呢。”里绪抚着脸,上下打量。 彦也深以为然地点头,“春天的话,是感冒流行的季节呢。尤其是下雨啊,天气突然就急转直下了。” 里绪笑道:“植物园全部都是不会动的植物,普通到没什么好玩的。夏目下周要是有空,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动物园玩哦。” 彦也:“说起来,昨天我们看见了寺崎的表舅了哦。长得人高马大的,和寺崎一点也不像。” 寺崎的表舅夏目神色好奇。 “他表舅看起来特别凶,说着好久不见、十分想念侄子就把寺崎带走了。超可恶的。”里绪不满地说。 夏目欲言又止。如果他没猜错,那可能不是寺崎的表舅,说不定也是植物园里游玩的人。寺崎可以轻易和大人沟通,达成自己的目的。因为他没有去春游,所以寺崎担心他,提前从植物园回来了。 优子阿姨昨天第一次对他道歉,他说他不生气。优子很忙,没时间照顾他,他可以理解。然后,沉默的优子忽然对他承诺会照顾好他,夏目有点开心,因为他好像暂时不用担心会被优子送走了。 夏目想好好地谢谢带他去医院的寺崎,他向优子提出了想学做小饼干的请求,优子答应了。所以再过几天,他就能学会了。 寺崎今天姗姗来迟,走进教室的那一刻,熟练地挂起笑脸和同学打招呼。 夏目弯眼笑着,脸色好了很多。 “早。”脆弱的人类。 夏目笑着回应,“寺崎,早啊。” 此时窗外的阳光正好,樱花迎风飞舞,寺崎有藏感到无比的平静。 过了两天,夏目的感冒好了。从此,每天、每天,都在寺崎的严厉监督下进行着体能的训练。 仰卧起坐、长短距离跑、折返跑、单脚跳、下腰、阶梯往复……左不过五个方面:力量、速度、耐力、柔韧、协调。 夏目一开始不敢喊累,因为寺崎做得比他多很多,他受了打击……但是时间一长,他学会了和寺崎小声地“抱怨”,尽管在寺崎听来,更像是撒娇。 累极了的夏目坐在地上不想站起,浑身冒汗。他其实也不是那种特别容易出汗的体质,只是运动量过大,就变成了水人。寺崎问他能不能起来,夏目摇着头笑,说:“起不来了。” 然后,寺崎就会伸手,拉他起来。寺崎好像不太喜欢湿湿的衣服黏在身上,所以夏目顺势给了他一个熊抱。他给寺崎的理由是:算做小小的“报复”,因为寺崎一直都在打击他。 真实的理由,大概是他喜欢看真实的寺崎嫌弃着皱眉,又没有推开他的模样。他喜欢寺崎牵他,抱他,背他,因为会十分地令人安心。寺崎的力气很大,听说当初他生病的时候,寺崎单手就把他抱进了医院。可是,寺崎说那是假的,他那么重,一只手怎么会抱得起来。 夏目笑眯眯地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其实是真的。 有时候,一旦确认他无法走回去,尚有余力的寺崎就会背他。衣服黏嗒嗒地贴在他身上,寺崎就会对他说教,却不会想着放松一下训练程度。寺崎总是那么理所当然,他想做的事,很少会有变动的时刻。 不过当夏目笑嘻嘻地蹭他一脸的汗,寺崎就会闭嘴。 他们踩着晚风归去,一起见过很多次夕阳。 晚上的时候,寺崎会教他学习,一边教一边蹙眉,难以理解他为什么不会。寺崎是天才,1+1=2的客观事实,大家都知道,可是1+1怎么计算出的2?寺崎说不出来。他清楚地知道正确结果,可夏目要的是过程。 每当这时候,寺崎就翻开书,指着客观事实和公式,让他记住。哪有这么多为什么?看一眼就能知道的答案,追求繁琐“解”的过程毫无必要。 大多数时候,寺崎都会牵着他回家,在优子那里蹭一顿饭后,可能会住下来,也可能喊管家来接他回去。 寺崎有父母的,只是在国外没有回来。夏目相信了这个谎言,因为他的小伙伴挥金如土。 因为夏目总是喊累,寺崎换了一些法子,将运动套上了游玩的皮。比如中午课间,拉上夏目和几个小伙伴去打球。 凌晨的时候,从被窝里挖出夏目,带他去爬山。美名其曰,看日出。 教夏目学单车,顺利成章地让他载,绕着福田县到处看风景,找妖怪。 热气给夏天披上一层模糊的镜头,夜晚鲜少人出现的森林,寺崎打着手电筒和拿上小网的夏目捡蝉蜕。 “为什么不白天来?”夏目踩上枯枝,听着妖怪们的窃窃私语,忍不住发问。 寺崎直言:“白天要上课啊。” 夏目:“……周末。” “周末有其它事。”寺崎低笑着说,夏目不问了。 到了周末,夏目很忙。上午挤着时间将日常训练完成,下午寺崎就带他去大海游泳,往海里一推,拽着他不让上岸。晚上,寺崎成了他武术的陪练对象。 夏目怨气十足地冲了上去,最后仰倒在地上,望着笑意吟吟的寺崎,感慨着不公。寺崎长得好、脑子好、体能也好,偏偏无法看见妖怪,灵力也时有时无,一脚踩上小妖怪也不知道。他呢,样样不如寺崎,除了灵力高以外,再找不到长处。 “不必和我比较,我超脱于人类之上。”寺崎蹲下,一本正经地说出了中二的发言,接着笑道:“小饼干做得很好,也是一个长处吧。” 夏目一愣,憨笑起来。 然后,还有攀爬馆、鬼屋、蹦极……但是夏目离奇地怕高,寺崎毫不留情地帮了他一把。 勇敢夏目,不怕困难。寺崎虚假地拍上他的背,安慰欲哭无泪的夏目。 夏目会拿各种小甜品和寺崎换糖,寺崎总会给出合格的评价。 红木链模糊了妖怪的面容,夏目好像不太怕它们了。毕竟,如果只是一团色彩,似乎无法令人害怕。他开始学绘画,用小本本记录今天遇见的妖怪。 《夏目の妖怪记事》,寺崎用黑色签字笔在本子的封面写了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但是夏目觉得,不太符合里面的内容。它更像是日记,夏目记载的内容里,有妖怪,也有寺崎和他。 寺崎拿起剪刀和布料,给它套上了书皮,再次写下《金鱼の日记》。 “金鱼?”夏目疑惑地问。 寺崎伸手从他抽屉里精准地掏出一张藏在角落的数学试卷,大大的红字写着:82分。 他指着扣了5分的大题,认真地说:“这种的题,我和你讲过有三遍了。记忆七秒的金鱼,我教它三遍,它和你一样,也学不会。” 夏目看着那张试卷,不满地哼气。“我的记忆比七秒长的,金鱼比我菜。” 寺崎就金鱼和人类的相似性开始了长篇大论,夏目捂住了耳朵。 掩耳盗铃,啧。寺崎讽刺着,脸上的笑意却明显。 夏目似乎五音不全,在音乐课上演练校庆合唱曲目时,声音很是突出。 老师无奈地让他压低声音,做好口型。 大课间,寺崎不出意外地在天台找到了独自吹冷风的夏目。 冰凉的汽水冷不丁贴上夏目的脸颊,他急忙退开,嚷道:“哇,很冷的啊。” 夏目接过汽水,抬手擦掉脸上沾染的凉意。 寺崎笑了笑,“怎么?被老师批评了所以不开心?” 夏目叹道:“不,只是不明白,我跟着他们唱的啊?” 五音不全的人可能都没有这个意识。寺崎好笑地灌了一口橘子味的汽水,清了清嗓子,缓缓唱起来。 每一句,都不在调子上。 夏目从双眼睁大逐渐变得两眼无神,不可置信道:“我的吗?我有唱成这样吗?” 寺崎视线游弋,轻道:“谁知道呢?可能是哪个五音不全的人吧。” 夏目忍不住叹气,承认了事实。 “多加练习的话,还是能唱好的。”寺崎安慰。 “我一个人可能找不到调子。”夏目眼巴巴地望着寺崎,意思不言而喻。 寺崎就教他,教他收起腹部呼吸,教他从第一句开始,一句句地矫正。 “春之花盛放,远方的风吹。” “在阳光下,跑啊,跳吧。” “做一根小草,不惧风雨。做一棵大树,等待蝉鸣。” 悠扬的曲调,轻轻地响起,间杂着断断续续的气音,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 夏目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持续下去,他和寺崎可以一直待在一起,可是他的生命里似乎总是充满意外。 七月三日,寺崎昏迷不醒,他的父母将他带走了。 七月五日,武藤一家搬走了,他跟着他们,离开了福田县。 此后多年,再无联系。
第22章 【倒V开始】 汴良县的市中心,有一条格格不入的浅绿色长河。每当秋天来临,千片红叶坠落其中,顺流不止。 传言,在黄昏时刻沿着河流奔跑,或许能看见可以实现愿望的神明。 荻原佳代有想实现的愿望,她现在想和寡言的帅气同学成功搭上话。 每天的六点到七点,田径队的夏目同学总会像现在这样,沿着河边的道路匀速“慢跑”。他跑得很快,但是她现在就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只要在迎面擦过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打招呼就可以。穿着轻便运动服的荻原有备而来。 和她反方向奔跑的男生,头发只有半截尾指的长度,身长腿长,一看就是田径的好苗子。黑色短袖加黑裤子,只左手腕上的一条红链,在白皮肤的映衬下晃得显眼。 夏目同学似乎晒不黑,在肤色健康的田径队里有些不一样。荻原悄悄地关注了他很久,知道他的日常总是很规律。 随着快速拉近的距离,荻原有些紧张,她慢慢地将练习过的笑容扬了起来。 因为道路不是很宽敞,她如愿地和想要搭话的人对上了目光。荻原看见夏目的脚步似乎缓了一缓,顿时心喜,一口气说出了准备好的语句:“好巧哦,夏目同学,你也在这里锻炼吗?” “不巧。”即使是在急速奔跑的情况下,他的声音也十分平稳。从她身旁而过的时候,只留下了两个字就再无其它。除了最开始对上的视线,没有再看她。 荻原蓦地停住脚步,蹲下捂住发烫的脸颊,在内心呐喊:啊,好帅! 她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这条道路上,不如说,这已经是第6次尝试向他搭话了。假装不经意的路过、陷入单车脱链困境的少女、试图加入跑步的同伴…… 荻原计划了每一个步骤,只可惜寡言的暗恋对象,似乎只顾着跑步。像耳朵聋了,眼睛瞎了一样,听不见也看不见少女的一颗芳心。这还是他第一次有了回应,而且他知道,这不是巧合!荻原觉得,距离可以告白的日子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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