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的作用之一,将不洁之物归于原初状态。 冬哉,是铃认识的人,音对他了解地并不多。将近黄昏的时分,知晓更多信息的铃就会再次出现。 寺崎耐心地陪着他们在游乐场玩了一下午。尽管游乐场的游戏项目,对他来说,毫无挑战难度。 临近黄昏,戴着遮阳帽的夏目左手抱着赢来的小熊玩偶,单肩包上绑着兔子氢气球,右手抓着刚买来的香草冰激凌,满足地眯起眼睛。 前面行走的音,也不遑多让。碎花帽夹上可爱的星星发卡,蕾丝裙换上粉色腰带,提着一只大头布娃娃,津津有味地吃着冰激凌。 只有寺崎,一身轻松。 “寺崎吃一口吗?”夏目举了举手中的冰激凌。 因为只有两个人,和善的摊主不愿让小孩子多吃,寺崎无所谓地只买了两个。 他低头看了一眼,迎着夏目期待的目光,咬了一小口。 冰凉细软的口感,有一点甜。而甜食会让人心情很好。 寺崎笑了笑,说:“好冰。” 夏目点了点头,“所以不能多吃,寺崎解决一半,剩下的我来。” 他喜欢分享,不管是什么。寺崎眨着眼,抬手扶正了他的帽子。 现在,夏目是个看着很顺眼的特殊人类。
第17章 江奈铃,一位普通的女高中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长大,有相爱的父母和一个可爱的妹妹,生命截止于43年前的一场意外。 钢铁火车喷着袅袅白雾,向铁轨上、正捡起被风吹走花帽的江奈音,发出了“嘟嘟”的声音,刺耳无比。她吓傻似地站着,不远处姐姐的嘶吼声愈近。 那天,如丝的粘稠血色,从铁轨蜿蜒流向她们的家。答应了妹妹周末带她去游乐场的父母,在黑白葬礼上泣不成声。江奈铃没能救下她的妹妹,仅两米呼啸而过的距离,成了永远踏不过去的深谷裂缝。 同年,铃坠亡。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成了寄居在妖怪音身上的另一个妖怪。没有人能看见她,父母也不能。音丢失了所有的记忆,唯独记得铃是姐姐。 是音,救了她,让她保留了记忆。铃对此深信不疑。 音无法见到铃,铃却能知道音白天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她在捡被风吹走的花帽,一遍又一遍。 用星星发卡夹住帽子边缘和头发,花帽就不会被风吹走了。铃蜷缩在音身体里,哭得不能自已。 铃擦干了眼泪,轻而易举地占据了音的身体。从来没有什么黄昏时分才会转换灵魂的规则,只要她想,音就会让出身体。她的妹妹,傻得可爱,被人类套话了也不知道。 冰激凌还剩下快要融化的两口,那是嘴馋的音摇着头说留给姐姐的。铃把它吃光,将空纸杯直直抛向了远处的垃圾桶。 面对气质突变的音,夏目拉住了寺崎的短袖衣角。 [不必紧张,我不会伤害你们。谢谢你们愿意带音来游乐场。]铃笑着鞠了一躬,表明了态度。 她最初不过是想让两个人类陪着她妹妹玩一玩,因为音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玩过了,上次还是十年前的冬哉。 夏目微松神色,当起了传话筒。 [没有告诉你们真名,只是因为对妖怪来说,真名是和性命攸关的东西。除妖师得到了妖怪亲自写下的名字,就相当于掌握了它们的性命,拥有驱使妖怪的能力。得知姓名后也可以对其施咒。 名字,是最短的咒。我不希望见到这样的局面,所以想要请求你们,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们的真名。]铃放缓了语速,等待夏目复述完毕。 她能看出来,能看见妖怪的夏目信赖着无法看见妖怪的寺崎。 铃是个很好沟通的妖怪,寺崎盛情邀请她去邻近的咖啡店坐下详谈。 铃没有推拒。 寺崎从她的嘴里掀开了遮住妖怪世界的幕布一角。 妖怪与自然共存,无法轻易离开那片诞生它的土地。土地是它们妖力的本质来源,妖力和它们的寿命息息相关。 它们诞生的方式不一,大致分为三种: 一、由人和动物死后转变而成,丢失了记忆的“亡灵”; 二、由自然孕育的“精灵”; 三、由信仰幻化成具象的“神灵”。 铃音是第一种,河童是第二种,第三种大概在神社、祠堂那边。 “你妹妹似乎有记忆呢。”寺崎低头搅着加了很多糖的咖啡,轻描淡写地说。 铃噎住了一瞬,说:[那是我骗她的,她整天丢帽子,我想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当时音向他们透露这些事情时,正开心地吃着甜甜圈,铃一时心软,没有出来及时阻止。她是个有记忆的妖怪,被除妖师盯上,难保不会招来灾祸。可是她好像低估了人类小孩的智商。 寺崎淡淡地反问:“是吗?” 他抬手一口闷下了高浓度咖啡,缺失了昨晚的睡眠时间,困意从早上就一直萦绕。核心在向他警告,载体需要得到休息,寺崎没有理会。 铃忽然觉得自己被看透了,被一个无法看见她、无法听见她声音的人类小孩,只是通过言语,就揣摩出了她所有的心思。 现在的正常小孩,应该像夏目一样。铃看着有样学样地抿了一口咖啡后,因为苦味强装镇定地放下杯子的夏目,心底闪过淡淡的忧伤。 她主动地转移话题,[冬哉不是你们想找的除妖师。] 铃音和冬哉在那个小公园相识。 森次冬哉,小时候能看见妖怪。只是因为体弱多病,能出门看见妖怪的次数很少。他就住在小公园附近的一所大宅院里。 十年前某个夏天的黄昏,小公园还很热闹,有很多设施可以游玩。 从家里走出,享受难得自由的森次羡慕地看着健康活泼的同龄人,没有走上前。他身体虚弱,不能很好地和他们接触玩闹。 森次注意到了一旁同样安静的女孩子,他鼓起勇气走向她搭话。 音眨巴着眼,和能看见她的人类默默对视。森次尴尬地瞥过头时,铃回应了他。 从那天之后,森次成为了铃音的朋友。黄昏出现的铃,起初是欺骗森次的谎言。森次答应了她的要求,白天陪总是呆呆的音玩。 他们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直至森次大病了一回。过了一个月后,返回小公园的森次,无法再看见妖怪了。 铃在森次面前注视着他,没有说话。他听不见了,也看不见了。就像铃回家见她的父母一样,她什么也无法传达出去,擅自拉近的距离,只会让他们害怕和生病。 [普通的人类和妖怪接触久了,会不自觉地染上瘴气,破坏他们的气运,致使他们生病。]铃咬了一口奶油蛋糕,开始暴风吸入。 森次冬哉的大病,极有可能是铃音带来的。可造成的结果,是无法再看见妖怪?这根本说不通。 寺崎推测道:“他以前是有灵力的人类?灵力会随着时间削弱?” 夏目一顿,认真竖起了耳朵。 [可能是吧,人类的事情,我们妖怪哪会知道得那么清楚。]铃笑眯眯地,望向了寺崎。 寺崎倏尔抬眸,微笑道:“我又不会说出去,铃姐姐~” 他微卷起尾音,恍若亲近之人的缠绵低语。 夏目左看右看,隐约察觉到了奇怪的氛围。寺崎笑得越灿烂,就越危险,要小心起来。夏目无师自通地领会了这一生存法则。 铃捂住了颤动的小心脏,太过聪明的人类,她好像应付不来。 她叹道:[我从其它妖怪那里听来的,灵力约等于流动的瀑布,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如果坡度很矮,流出的水也不急。灵力低的人,他拥有的水也不多,每消耗一点,要是得不到及时的补充,等干涸的时候,就无法再引导流动。 但是,灵力高的人,他本身就是洪流。] 离开铃音去往医院后,冬哉的灵力可能自动地全消耗在了保护自己身上,从而枯竭了灵力瀑布。人类的身体保护机制,可是很奇妙的。 寺崎淡笑着问:“怎么判断灵力的强弱?” 铃摇头,[不知道,除妖师的事,我了解得不多。不过可以告诉你,他们使用灵力驱除妖怪的方法只有两种,一是言灵,二是法阵。] 言灵,顾名思义,通过言语使用灵力。法阵也很好理解,大概是像鬼画符一样的图案。 寺崎侧头望向了夏目。往日赶跑妖怪,他使用灵力的手段,无疑是最直接的肢体接触。这不属于除妖师手段的一种,所以夏目的灵力一定很强大,起码现在是处于急流瀑布的阶段。 夏目疑惑地问:“怎么了?” “夏目。”寺崎轻声问,“你想去见见冬哉吗?” 见一见,拥有过灵力的,同类。而不是像我这样的,毫无灵力的“同类”。 夏目愣住了。现在看不见妖怪的冬哉,好像是他向往过的状态。如果因为妖怪大病一场,从此以后就能看不见妖怪。换作以前,他很可能会战战兢兢地找一个妖怪接触到生病。可是,现在不行,他要在妖怪的手下保护寺崎。 要去见冬哉吗?夏目陷入了纠结。 寺崎支起手臂撑住了下巴,望向玻璃外的人群。 游乐场是人类寻找快乐的地方,他们脸上的笑意有着不同的温度。亲人、情侣、朋友、路人,只要接触过,交换了姓名,就不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铃姐姐应该有话要带给冬哉吧?音也是。” 所以,无所谓夏目想不想去,他们本来就一定会去。只有获知更多的信息,才能继续推进他的除妖师计划。 [真是,我本来都不想再见到他了。]铃有些幽怨地说着。 夏目抿住唇,没有向寺崎传达铃的这句话。他讨厌分别,也对再次相遇感到了难言的孤寂。十年,记忆又能剩下多少? 森次冬哉,如今在首都的一家私人医院接受治疗,病房号D-01。 铃清楚地告知了地址。 寺崎系上安全带,挑眉调侃道:“铃姐姐真是关注他啊。” 铃被踩到了痛脚似地捏住了夏目的脸,她无法接触到寺崎,只能抓着无辜的夏目欺负。 夏目口齿不清地开口:“寺崎,救窝。” 寺崎笑着用安全带固定住了夏目,善意提醒:“你可以打她。”用带着灵力的拳头。 出租车司机望着内后视镜,蓦地有些发冷。好像搭乘了两个奇怪的小乘客。 [可怜的孩子,怎么交了这样的一个朋友。]铃啧啧出声。 夏目向上挥舞小拳头,打出如婴儿般的暴击。 铃捂住微痛的下巴,用力瞪了寺崎一眼。 寺崎浅笑一瞬,靠向车窗闭目养神。喝了咖啡后依旧很困,不像是人类生理上的困倦,倒像是心理上的疲乏。 又是情绪带来的又一个副作用吗?寺崎有藏想着,给自己下达了强制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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