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戈里看着对方有着几分熟悉的半张脸,像是确认什么似的又看向了床上五官已经长开,彰显出几分清冷感的俊美青年。 眼前这个少年的模样,像极了三年前的青木言,换句话说,比三年前的青木言还要更为稚嫩一些。 对方进了房间一言不发,站在原地像是发呆似的愣了几分钟,直到身上的水珠落在地板上快汇聚成小水洼后,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伸出手揪了揪贴在脸颊上的鬓发,摸到了一手水。 在确认自己确实被淋湿了之后,对方终于行动起来了,径直去了浴室拿出了一块浴巾顶在脑袋上。 明明进浴室时无障碍的模样像是能够看见的样子,但在出来时却像是突然失明了一样,一头撞上了墙壁,捂着脑袋蹲了下去,无论是从那声结结实实的闷响来看,还是从对方此刻缩成一团的反应来看,都撞得不清。 果戈里眼中的疑惑更深了,他用传送落到了对方身边,歪头观察了一会儿这个少年版青木言,开口问道:“提问——!你到底能不能看见东西?” 话音落下,果戈里迟迟没能等到对方的答复,对方像是没有意识到这个房间里有其他人一样,在没有那么疼了之后又坚强地重新站了起来朝衣柜走去。 果戈里显然不会就这样放弃,只是无论他问什么对方都跟没听见一样,甚至就连他故意触碰对方想要恶作剧,对方都没有反应。 在残酷的无视面前,果戈里不得不选择放弃,他挫败地坐回在床边,用食指轻轻戳着陷入沉睡的青木言的脸颊,小声告状,说着那个少年版青木言有多冷漠、多过分之类的话。 少年版的青木言自顾自的从衣柜里找出干净衣物更换,又从抽屉里摸出了两卷干净绷带,他坐在书桌前一点点拆下浸染了血迹的绷带。 这一幕实在是让人有些好奇,果戈里没能忍住用异能传送过去看那个少年版青木言绷带下的模样。 对方无疑是虚假的形象,他的异能无法感知到对方没有暴露在视野中的存在,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神秘,更加富有吸引力。 双眼处的绷带一圈圈被拆开逐渐落地,露出下面漆黑的眼眶,那双本该在里面的雾霾蓝色眼球像是被人挖走,只留下血珠不断从中滑落。 对方看起来像是想要把绷带都拆掉再一一更换新的,左手的绷带也被拆开,但就在绷带彻底落地的那一刻,那只手掌也顺应重力随之落地,就仿佛之前他的手是被绷带强行缠在手腕上的一样。 可果戈里明明记得对方手指是可以动的,甚至都能拿东西拆绷带,跟正常人无异。 那名少年像是呆愣住了,他低头看着地上掉在脏绷带里的手,慢半拍地低头去捡,在捡起来之后又发现了新的难题,一只手似乎没办法缠好绷带了。 对方现在的样子有些像果戈里当初第一次遇见青木言时被对方变化惊讶到的模样。 身为一个能够洞察人心、带给人快乐的表演者,果戈里当然看出了对方所遇上的困境,他不计前嫌并善解人意地问道:“请问——需要我的帮忙吗?这位冷漠还一直无视我的小先生?” 这一次对方终于没有再无视他了,那双空荡荡的眼眶抬起,像是能够看见一样盯着他。 “你是谁……?” 少年的眉头微微蹙起,不确定地呢喃出了一个名字,“果戈里……?” 在说出了正确的名字后,少年眉头仍旧没有松开,像是还有什么没有记起一样,断断续续地继续补充,“尼古拉·瓦西里耶维奇·果戈里。” 果戈里的表情发生了些许变化,他从未对人说过自己完整的名字,因为这个传统的俄国名字对于异国人来说实在是太长了,为了避免出现那种记不住的尴尬氛围,果戈里通常只会给别人介绍自己比较方便的简略称呼。 那么,对方是从哪里得知这一点的呢? 是后续调查了自己的身世吗? “是在想,我怎么知道的吗?” 少年笑了起来,本该是明媚的笑容在流着血珠的空洞眼眶之下变得诡谲无比。 “不需要刻意去调查,我什么都知道哦。” 少年如此说着。
第87章 他这些天经常会来到这个地方。 来到这个灰黑色的朦胧模糊的世界, 看见这座古老的钟楼。 这一次这座城市像是坠入了没有丝毫亮光的永夜,如同世界末日的前夕,裹挟着沉重的死气。 一切规则框架都在此刻失效, 宛如神明悲悯世人所降下的恩赐, 生与死的界限在这场雨中被溶解, 亡者在生者眼中的异常被这场雾模糊, 顺应这场复生之雨回归, 赶来参加神明降临前夕的狂欢盛宴。 他像是无处不在, 视野囊括这座小小的城市, 注视着亡者于雨中复苏癫狂起舞, 旁观着生者神色匆忙自雨中穿梭,他们或是表情漠然、或者暗含惶恐,像是不满这场雨,也像是因其他更为世俗的琐事而感到忧愁。 他的视野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思绪也时而清醒时而浑噩, 在融进这场雾中想要漂浮到云层上方时, 又像是被什么拖拽着、也像是被雨水推拒着回到了世间,如同路西法被天堂所驱逐。 这座城市实在是有些无聊, 他听不懂生者的语言,也不理解死者的舞蹈,只能顺应着雾气游荡。 直到某一个节点,他余光注意到了自己所熟悉的房间陈设, 注意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披散着银色长发的青年,对方呆在自己所熟悉的环境里,身侧似乎躺了个人, 但是看不真切,那个人的面容模糊无比。 慵懒困倦的思绪也让他不是很想去探究那个人的真实面容。 既然这座城市如此无聊, 那他为什么不去找一下那个让他感到熟悉的青年呢? 如果走门的话还需要从楼下寻找入口,再一层层往上爬,那太过于麻烦了,怎么想都是直接从那个开着的窗户进去更加方便一些。 于是薄雾中逐渐浮现出了一只手搭上了窗沿,跟试探着什么一样。 假如对方不欢迎自己,那还可以关上窗户,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消失,也不用应对什么麻烦的情况。 然而在爬上窗沿的时候,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个问题,他臂力似乎不够,爬的有点艰难,而且原来他手腕缠着绷带吗?那岂不是等同于自己手部受伤了?手腕受伤的人应该是爬不了窗户的吧?毕竟爬窗户需要双手来承受整个身体的重量。 在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他忽然像是失去了双手的控制权,脱力跌下了窗台,坠入了雾中。 重新恢复成全面视角的他呆在原地愣了半晌,看着那个银发青年诧异地走到窗边查看,神色细看像是有些懊恼。 似乎没有不欢迎的意思,那他干脆直接出现在房间里吧。 在这个想法冒出的那一刻,上帝视角又变成了第一视角,耳边也听见了滴答滴答的水声,他慢半拍地摸上脸侧潮湿的鬓发,想起了外面在下雨的事实,既然他之前爬了窗户,那确实是该被淋湿的。 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侧,连带着衣服也粘稠一片,去浴室拿浴巾擦干然后再回来换身衣服好了。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操纵着这具有些沉重的身体行动了起来。 在找到浴巾从浴室出来时,余光无意间扫过镜子上倒映出的身影,极致的熟悉感自心底爆发,催化出了些许陌生。 镜子里的少年双眼和双手都缠着奇怪的绷带,手可能是受了伤,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行动,可眼睛缠着的话,无论如何都是看不见路的吧。 在这个想法浮现时,他的眼前黑了下去,却又产生了一种自己确实有了身体的安心。 只不过这份安心很快在他不小心撞到了墙的时候被打破。 虽然没有感知到那种刻骨的疼,但是这份疼痛仿佛印在了记忆深处一样,在他撞到墙的时候同步映射了出来,让他一时之间难以重新站起来,连带着耳边也响起了低吟嗡鸣似的幻听。 果然还是需要看得见才行。 很多时候人的眼睛虽然被蒙住了,但实际上也有可以看见的情况,比如说绷带只缠了薄薄一圈,那他可以看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他这样想着,视野也重新恢复,只不过带着一层朦胧的白色滤镜,这是绷带的颜色。 这点无伤大雅,他走到熟悉的衣柜前,打开了衣柜,从里面取出了自己应该是常穿的衣物更换。 精神上无法摆脱的困倦让他在系衬衣扣子的时候花费了很多精力,需要他集中精神才能将一枚扣子塞进那个小小的缝隙里。 要不是这件衣服的扣子不算太多,说不准他会就这样放弃。 ——衣服反正只要穿上就行了。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冒出了这样想要偷懒的想法。 换好衣物就轮到了更换绷带,他有些好奇绷带下面究竟是什么样的伤势,眼睛处的他可能看不见,不过双手的可以。 绷带湿哒哒的还带着血迹,一直缠着的话,说不准伤口会发炎,一口气都拆下来然后慢慢更换好了。 想法虽然是这样的,但在他拆下手腕处绷带,整个手掌也随之落地时,他大脑空白了片刻。 心中无尽的迷茫伴随着慌张开始发酵出乱七八糟的想法。 啊?原来他手是断的啊?? 那他要怎么更换绷带? 这个时候是不是需要其他人来帮下他?不然他只能重新换一具身体了。 早知道他就不拆了,这样的话还可以假装自己手其实没断呢。 就在此刻,耳边突然响起了熟悉又清晰的声音,不同于他之前听不懂的生者语言,这一次他清楚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对方似乎是想要帮助自己。 这一下他想起房间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了。 他顺着声音看向那个让他感到熟悉的青年,不想思考的倦怠感让他下意识询问了对方是谁,但在问出这句话之后,潜意识告诉他,他应该是能够轻易说出对方名字的。 只是在顺应习惯性说出名字后,他又觉得这个名字之前应该是有着很长前缀的,如同理所当然那样。 那一长串文字在他脑海中浮现,起初是像是被水晕染开那样,随后伴随着他的思考逐渐扭曲蠕动,最后终于组合出了完整的、也是他能够看清楚的名字。 他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在说出这个名字后,对方脸色似乎变化了一瞬,像是意外,也像是警惕。 很有意思。 比那些他听不懂语言的生者,和那些无法理解起舞的死者,以及这座灰黑的城市都要有趣许多。 他恶作剧般地说道—— “我什么都知道哦。” …… 这句话说的实在是太过于有压迫力,比起什么都不知道的未知所带来的阴冷恐惧,什么都知道的全知则显得像是被密不透风的丝线包裹窥探,让人喘不过气的同时又感到背脊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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