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什么? 凭什么停手? 银色的身影仿佛一头不顾一切的雪豹,猛的扎入混乱不堪的病房,黑色风衣迎风散开,如同一道黑色的阴影落在了面前染血的面庞上。 昏暗的视线中,那张脸平静得像是入睡的小孩,甚至唇角挂着满足的笑意,大概是带着美梦离开的。 “你又做梦了吗?” 记忆里,那只手又小又软,甚至不够他一个掌心大,触碰他的脸颊时却触感清晰,靠过来的小小身体像是带着甜甜的味道,驱散了鼻尖隐约的血腥味。 “下次让我陪着你吧。” “你太弱了。” “你教我不可以吗?他们都说你最厉害了。” “不行。” “我不管,你要带上我。” “不行,实验更重要。” “他们都说你最厉害了,你保护我,肯定不会有事的。” 小孩大概是摸透了他的习惯,一股脑地往他冰冷的怀里钻,伸长了短手短脚挂在他的身上,黏着他死活不肯下来,听到他又要出任务了,直接开始耍赖大哭。 最后为什么答应了? 也许是那小孩实在缠人,或者是他哭得太难听了,又可能是实验组的人说他表现不错...... 反正最后,那家伙确实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好像从小时候开始,这家伙对自己想要达成的事情就会无所不用其极,哪怕撒娇卖乖、撒泼打滚也要实现。 上一次,为了保护那些蠢材警察,不惜在自己面前炸死。 这一次,又是为了蠢材警察吗? Gin缓缓停下了脚步,站在血泊前,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一时居然手足无措。 “快停下!” “让开!” 灼热感紧逼后背,Gin盯着那张脸,一动不动。 一股巨力忽然从旁袭来,把他从原位上大力撞开——他的后背砸在了地上,脊椎传来的钝痛让人头晕,一时间眼前难以聚焦,视线里只剩下一片灼热的橘红。 又是这样吗? 肆虐的火海中,银色的身影像是垂暮老人,一尘不染的银发垂入残留的血液中,贪婪地吸食着那些浅淡的颜色,像是想从那些肮脏的残留物中带走什么。 带走什么? 他带走了什么? 空气中弥散的烟灰,沉沉落在肩头,贴着银发向下滑落。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居然向火堆里伸手,试图抓住那点细弱的烟灰。 “Gin!” 来自火海那头的大吼敲醒了那个眼底冷漠的疯子。 金黄的波浪卷发在火海中被映成了金红色,刺痛了麻木的双眼。 你教我不可以吗?他们都说你最厉害了。 你保护我,肯定不会有事的。 这么瞧不起我的能力吗?我可是你带出来的啊。 别动他们。 Gin,停手吧。 凭什么让他停手? 银色身影慢慢挺直了脊背,踩着一地火光,大步向外走去。
第66章 “小阵平这身衣服很帅哦。” 穿衣镜前,松田阵平看着镜子里明晃晃的狼耳朵,还有萩原研二偷偷摸摸的笑脸,恼火得一把抓下狗耳朵,往萩原怀里一塞,又扯下脖子上一圈扎人的容貌,黑着脸大步往外走。 一旁的试衣间帘子被拉开,身披暗红斗篷的金发青年从里走出,看着他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一头雾水。 隔壁试衣间也冒出一个搭着几根绷带的脑袋,询问地看向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裹着黑大衣,往外走了几步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般,转头抱着一个南瓜脑袋往外赶去,还不忘招手让身后四人跟上。 没错,四人。绷带脑袋的试衣间里还藏着两人,一大一小。 大的全身裹着绷带,小的穿着蝙蝠外套,看上去才一岁多,随便走两步就歪歪扭扭地倒下去,被绷带脑袋叔叔一把抓住身后的小翅膀,这才避免了鼻青脸肿的惨剧。 大的绷带人捞起小孩,把他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坐着。 小家伙看着一头绷带,也不害怕,伸手就开始瞎扯,在自己的监护人头上毫不留情地造窝。 几人临走前都不忘扯上一件黑衣裹住全身,挂上南瓜脑袋理直气壮地往外走。 好在今天大街小巷上都是各色的鬼,几人南瓜人装扮不算显眼,绷带人头上的金发混血小蝙蝠抱着南瓜头,呼呼大睡。 街上到处都是模样滑稽或是诡异的彩灯,人来人往间,其中一个南瓜头悄悄摘下耳麦,看着附近不断巡视的警察,呼出一口气。 希望一切顺利。 一个狼人忽然窜到他的跟前,拖地的毛绒尾巴差点把他绊倒。 “喂,今天,就先放下那些麻烦事情吧。” 狼人身后的尾巴随着身体转动不断扫来扫去,吸血鬼南瓜人玩心大起,一脚踩上去,等着眼前的裤子掉下来,却只见着前面的狼人向他投来不善的目光。 吸血鬼藏在南瓜面具下的脸微微僵硬。 狼人咧着嘴,转头找他扑来,趁他心虚,一把拽开他的黑大衣和南瓜脑袋。 金发青年呆滞地眨眨眼,看着周围眼前一亮的人,还有身边窃笑着迅速抛下他的四人,暗道一声不好。 “降谷先生!” 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降谷零如释重负连忙转头,主动迎上去,露出咖啡厅店员标准笑脸。 头顶红色帽子的小梓提着糖果篮子快步朝降谷零走来,往大大的南瓜头里放了一把糖。 “栗山小姐还在等我,我先走啦。” 她扭头笑得明媚。 “降谷先生今天这身很帅哦!” 降谷零默默把糖果捡出来,塞到自己的裤兜里,重新戴上南瓜脑袋。 穿过人挤人的大街,不断往郊区走去。 路边行人慢慢减少,喧嚣被抛在脑后,孤独的路灯在黑暗中坚持不懈地照耀四周。 降谷零看着自己的影子缓缓移动到自己面前,光影交错,身边逐渐安静,只剩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嘶哑的沉吟。 长长的暗红斗篷随风起舞,展开巨大的双翼,宛如吸血鬼降世。 如果真的有吸血鬼就好了。 荒唐的想法咕嘟咕嘟冒出来,一时止不住。 吸血鬼的话,那些事情应该能处理得更好吧。 说不定......那个人就可以活下来了。 他好像,从始至终没有看清过那个人。 作为他们的同期,他会为了救陌生人拼命,哪怕是路边的野猫野狗也能得到他的关照。 作为组织的恶鬼,他会用最残忍的手段干掉背叛者,完美地继承琴酒的优良品德。 知道的时候,居然没有多震惊。像是早已预料的事情——不过理智上能接受,但情感上却感觉遭到了背叛。 影像里的总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却又下手干净利落的少年,好像和总是仰头笑着、偶尔喜欢恶作剧、招人喜欢的青年完全不是一个人。 是伪装吗? 他没办法分辨。 他只能看到青年藏在那片黑暗的波涛中、映着火光的明亮眸子,还有在他面上不断跳跃的阳光,或许还有在病房垂着柔软眉眼,神色恹恹....... 路灯渐渐远了,影子缓缓后退,被黑暗隐没。 降谷零静静走在黑暗里,每一步都像是灌上了铅,沉重无比。 他听着口袋里糖果不断摩擦的声音,感受着无处不在的黑暗,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场永无止境的梦。 梦里,所有人都离他远去,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黑暗中游荡,时而午夜梦醒,鼻尖眼前满是血腥味,和一具具被残忍杀害的尸体。每一具尸体都是他熟悉的脸庞,都是他身边熟悉的人。 而他摸着他们毫无跳动的胸膛,毫无办法,只能从血泊中挣扎着爬起来,抛下熟悉的一切,摸黑一点点挪动着身体。 “Zero好慢啊。” 一只手忽然搭上了肩膀,降谷零任由对方靠近,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时鼻尖有些酸涩。 手机发出的白光照亮面前的路。 一只拖地的狼尾再次出现在面前。 “不看路,差点把我们错过了。” 面前的狼尾一晃一晃的。 “爸爸,我们去哪里啊?” 四周安静下来,小孩倒是醒了,牵着自己父亲的手跟着大家慢慢向前走。 “我们去看一个老朋友。” 高大的男人弯下腰,抱起小孩。 “是爸爸的警察朋友吗?” 几人一时无言。 “对,是很要好的警察朋友。” 狼尾拖在地上,说话人的声音淡淡,语调平缓。 一行人终于到了墓园前。 降谷零推开沉重的铁门,面前是层层的石阶,一眼望不到尽头。 石阶上落了残叶,风一吹,叶子随风而去,在风中晃晃悠悠,不愿落下。 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叶子被打落,摇摇晃晃地坠落。 藏在斗篷下的手被收紧了。 一层又一层的石阶,湿滑又漫长。 风雨迎面而来,雨水挂上眉梢和眼尾,眼前路模糊又阴暗,石阶旁沉默的墓碑像是黑色巨人,沉沉向下压来。 让人只想要逃离。 其实五年来,他从来没有走到那座墓碑前仔细看过,只是远远望着,看着萩原研二和班长一点点清理墓碑上的灰尘,把遭受风吹雨打的墓碑擦洗得发亮。 直到今天。 一切终于落下了帷幕。 有人说,组织在五年前的那一天已经走向了死亡。 组织彻底失去重要的小恶鬼和他的监护人。 他的监护人从那天开始彻底疯了,日夜不停地执行任务,不断铲除组织里的老鼠,甚至是实验组。 明明实验组才是组织最重要的根本,毕竟乌丸莲耶的目的一直是成为永生之人。 却被那个组织三把手以一己之力搅成了一锅烂粥。 实验组的实验人员死的死,逃的逃,尤其是sherry那个实验组,除了提前叛逃的sherry无人存活。 昨天,那个疯子终于死了。 黑色风衣在围剿下仍然几近完好无损,仅胸口有一道创口,那是诸伏景光拼命换来的结果。血腥味从创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往日威风又骄傲的银发吸满鲜血,如同染血的披风挂在身后,空气中弥散的血腥味几乎让人窒息。 没人知道他的伤势到底如何。 他只是安静的靠在一堵医院的白墙上,任由血液往下流,在身下汇成血洼。 没人敢轻举妄动,出手彻底了结他的生命。 尽管他是组织的三把手,却是组织当之无愧的top1。 远处待命的赤井紧盯着瞄准镜,却始终没有开枪。 刺骨的寒风中,时间缓慢流逝着,一切像是被无限拉长了,降谷零注意到那人忽然颤动,下意识朝着对方的左手开枪——子弹射穿了手腕,却没有鲜血涌出……他的血已经流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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