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铮默了默,将手上的棋子撂下,“多谢祖母。” 太后淡笑道,“你的心思不在这,去吧,去和他说说话。” ……………………………… 直到未时二刻,贾环才和薛玄一道坐车离宫。 “老圣人一点也不像身子有恙的,竟真的拉着我们坐了一个时辰,我都坐累了他还精神着,景阙哥哥来了才替的我。” 薛玄轻轻给他捏着手指,“因为你们都在,老圣人心里高兴。” 他抻直了手臂扭转腕子,试图活动筋骨,“好酸,幸而有雍王殿下帮我看着鱼漂儿,否则那两尾蝴蝶就跑了。” 三人之中,最后还是贾环所获最多。 他拎起五色宫绦下系的一枚仙人驭凤芙蓉佩,“喏,老圣人送我的。” “这玉佩太上皇随身带了多年,是从前皇太后心爱的物件,可见他们疼你。” 贾环哼了一声,语气意味不明,“爱屋及乌罢了。” 薛玄不置可否,“明日就是二十九了,初二要去舅舅那里,等初三的时候我再去荣国府见老太太,这两日你好好吃饭。” “我哪里不好好吃饭了,还有母亲看着我呢。”他今日没睡午觉,忍不住打了个哈切,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 “今日弘王所说,应当不是认真的吧?” 贾环已经借着凤姐之手,将裴录提到了老太太跟前,若真顺利的话,和探春也是一宗好姻缘。 按照他的意思,与其耗费时光在有潜力的人中挑选夫婿,何不直接摘取硕果? 裴录的前途一片光明,年纪轻轻高中状元,天子门生,不比那些人强多了。 虽然在老太太和太太眼前,只怕他的家世要差些,有些看不上。 祖上并无世袭的功勋,没有丰厚的家底,也没有公婆帮衬,只有一对年迈开明的祖父母。 但这在贾环眼中也不全是缺点…… 裴录如今得皇帝和弘王器重,钱财权势往后都是会有的。 没有公婆需要伺候,同时也少些婆媳规矩。 最重要的是他洁身自好,品性上佳,又是林如海的得意门生,嫁给这种人糟心事会少许多。 只不过贾环无法真的给探春做主,只能从侧面为她尽点心。 若问贾政定然是同意的,他就欣赏这样的清流学士,但最终还是要看老太太和王夫人。 “如果弘王横插一脚,我的心思就全白费了。” 倒不是说嫁给水钧有多不好,毕竟他虽然脾性差些,人还是正道的,能力又出众。 如今他在户部大权独揽,皇帝有意将工部也交给他料理。即便往后不能继承皇位,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是……这两姐妹嫁父子,虽然在历朝也有例可寻,但贾环总觉得荒诞,“老圣人和陛下不会同意的对不对?” 薛玄沉声道,“他的心思总是这样跳脱,若是真的有意……” 贾环深吸一口气,“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荒谬啊?你们都不觉得吗?” “好环儿,这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但若是你三姐姐能早些定下亲事,一切也就无虑了。” 薛玄安抚地摸摸他的脸,“看在你的面子上,水钧也不至于为难你家里,大概只是随口一说。我会让母亲在老太太面前再加把火,早些定下三姑娘的婚事。” “乖乖,别杞人忧天给自己徒增烦扰了。” 他闻言只得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埋怨道,“你们这群集权独裁受益者!真讨厌。” 一句话就能让人提心吊胆的。 “……好,这下我又讨厌了。” 薛玄伸手将人抱在腿上坐着,贴着唇角咬了一口,“总是这么磨人。” 他抬手环住薛玄的脖颈,漫不经心道,“那也只磨你一个。” “这是我的荣幸。” ………………………………… 大年三十,贾母一早便着朝服,与邢夫人、王夫人、尤氏还有贾蓉妻子胡氏,这几位身有诰命的进宫朝贺行礼。 宁荣二府中未陪同入朝者,皆在贾氏宗祠外等候。 贾环起了个大早过来这边府里,贾赦贾政贾珍贾蓉都陪着贾母等去了,现下只有贾琏照管外头,他得去帮衬着。 “环三叔来了。” “三叔近来身子可好?侄儿心里念着您呢。” “今日天寒,三叔的手炉可凉了?” “……” “祖父!!” 贾环正应付着一群小辈,忽闻得一声脆生生地呼唤,转身便见贾芸抱着贾诤站在身后。 “诤儿来了。”他伸出手,“让祖父抱抱。” 自从他从大观园挪至春山居,因着不方便,就不再让贾芸日日到府中请安了。 只是在他休沐回荣国府小住的时候,贾芸还是像从前一样在他跟前尽孝,这么多年下来,也算是够尽心了。 贾诤张开手扑到他怀里,声音甜腻腻地撒娇,“祖父……诤儿想你了。” “今日府中繁忙,父亲劳累了,若有事尽管吩咐儿子去办就好。” 小孩子胖乎乎软绵绵的,贾环也抱不久,“今日人多,把诤儿送到他曾祖母那里罢,等晚间祭祖时再过来。” 贾芸将颇有重量的儿子接过来,“是,父亲这么疼诤儿,是他的福气。” 周围众人见他二人站在一处这么亲近的说话,只得悻悻走开了。少不得又聚在一处背后对着贾芸酸言酸语,说他会攀附会投靠。 对此,贾芸向来毫不在意。 贾环进了宗祠,贾琏见他来了便道,“好环儿,还是你来了……” 入朝宴毕,贾母等一行坐轿至宁府开始祭祖。 宗族庞大,旁系分支人多,每年都将宗祠内五间大厅、三间抱厦、内外廊檐阶壁丹墀都跪满了人,没有一丝空地。 左右每年皆是如此,庄严肃穆的同时,一切有条而不紊的进行着。 礼毕,众人又与贾母行礼,再拥至尤氏房中奉茶。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众女眷等便坐轿回了荣国府荣庆堂,又并了三张大桌摆上茶果,唤来他姊妹等在正厅安坐。 “哎呦,忙了这一日,老太太且坐着,我来给您倒杯酒。今夜团聚守岁,可都别拘着了!” 凤姐与尤氏比旁人更忙,端茶斟酒顽笑着哄老太太高兴。 贾母独坐一张黄花梨嵌百宝花鸟座,铺着秋香色金红条褥,她面色红润,显得极高兴,“今日可纵着我一回,多喝两杯烫酒,方不辜负这热闹。” 贾环与宝玉挨着坐,另一边是贾琮和贾兰。 “老祖宗今儿兴致高,咱们哪能讨没趣儿,都快敬一杯才是。” 凤姐给席上众人都斟上了酒,贾母忙让她与尤氏也坐,“难为你们周到,也忙了一日,还不坐下咱们一齐乐。” 外头婆子又说请的女先儿来了,问可要听书。 贾环喜欢听书,这两个女先儿也是家中常走动的,便让递了琵琶过去,“捡个新鲜热闹的来说。” “那便是一段祟官年间的故事……” 女先儿说书有年头了,无论神怪志异、风土人情皆是拈口就来,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柔情婉转,将众人都带入那故事里去了。 堂中灯烛辉煌,锦幛绣屏,熏炉内焚着松柏香,盆中燃着梅花碳,满室暖意融融。 火苗噼啪,忽然听到外头有小丫头道,“下雪了,下雪了!” 贾母回过神来,“下雪了?”说着便要起身去看。 邢夫人、王夫人与凤姐忙去搀扶,“老太太慢着些,外头砖石定然湿了,在窗边看一眼赏个景也罢了。” 众人便都起了身,簇拥着到了窗边和门边。 贾环被宝玉护在身前,二人一齐趴在窗口探头往外看。 廊檐下的羊角灯映出纷纷扬扬降落的雪花,落在地上又很快消失不见。 贾母甚是感慨,“好多年了,又在除夕下雪了……” “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风调雨顺。” 众人闻言便都道是,“老祖宗说得正是,但这赏雪哪能不喝酒呢,快让人再烫些酒来。” “好,方才的书说得好,咱们接着听去。” 贾环和宝玉扶着老太太回了席上,女先儿见状便又弹起琵琶。 满室花团锦簇,欢声笑语,笙歌不绝。
第123章 初十朝中各官员就要回任上就职,所以初八这日,贾环便挪回了春山居。 又下了两场大雪,整个京城都被白雪覆盖,玄门粉墙琉璃瓦,绘成一幅冬日盛景。 还未出正月,各家都还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与温馨中。 “南域与西夜相邻,和离国挨得也近,虽然这两处一向不在军力上用心,但从中辅佐也是有益。” 薛玄看着舆图,指尖在革布上点了点,“初一那日,陛下收到了西夜的密信。在西夜国境内也出现了疫症,与玉州当初的蛊毒如出一辙。” 贾环闻言便放下了手中的书,冷声道,“丧心病狂,难不成要让四方各国都沦为人间炼狱,他们才满意?” “已经派人送去了解毒药方,希望能及时减少伤亡。” 只是南域这种行为实在可恨,在玉州出现的蛊毒只不过是他们的一个小试探,往后还不知会有什么阴招。 所以起战事是必然的。 薛玄沉声道,“陛下的意思是抽薪止沸,以绝后患。” 贾环默了默,从榻上坐起身喝了口茶,淡淡道,“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只是听起来不免令人胆寒,陛下是想借此一战震慑各国,让它们知道安分守己。” “是,为了大淳的安宁,陛下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玉州之祸,是淳朝的伤痛,也是耻辱。 他收起舆图,走至榻边坐下,“军中传来密信,南域的域主东达病危。” 贾环思索了一会儿,轻声道,“我虽对南域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它安于一隅,已沉寂多年,此次行径怕是内乱所致。” “八九不离十。” 大淳对于南域未来的域主究竟是谁并不在意,但他不能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南域不归属大淳,我们也无法插手人家的政事,但这却是出兵的好时机。” 薛玄又将今早探子回传的消息递给他看,“南域之前曾来往玉州的那支商队又往北凉去了。” 贾环蹙起眉头,将手中书本搁至一旁,他接过信纸细看,冷笑道,“故技重施,同一招他们还真是屡试不爽,用上瘾了。” 北凉离南域最远,路上要耗用不少时日,及时递出消息大约也来得及阻止。 “安心,我已经让人以最快的速度递信去了。” 他心里不太痛快,还是忍不住道,“幼时上学堂,夫子曾以史明理,我在书中见得历朝历代虽有更迭,但那也是战场上拼杀来的。成王败寇,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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