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片刻,丹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容不得再多想,他迅速起身,来到寝室的门口,略显焦急的拉开障子门。 榻榻米上响起轻微而急切的“沙沙”声。 丹羽快步走到梦见木制成的储物柜前,暖色的眼眸闪了闪,郑重跪坐下来,抽出最底下的一层储物格,又在柜子的深处小心翼翼摸索。x 这是托人秘密定制的柜子,最深处藏有一个暗格,用来存放至关重要的东西——一面镜子和一枚金羽。 摸到暗格的锁扣,丹羽屏住一口气,谨而又慎地将其慢慢拉出来。 被悉心保护的宝物慢慢映入眼帘,丹羽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道裂痕如骇人的雷光一般划过镜子的表面,裂痕曲曲折折,将光滑的镜子残忍的一分为二。 「镜子……裂开了?」 低声呢喃着,丹羽不可置信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内心不断祈祷这只不过是自已一时眼花。 可惜,在“期待终会落空”这一点上永远不会令人失望。 那道横贯整面镜子的裂痕刺痛着丹羽的眼。他可以确定,自已将镜子和金羽放进暗格后,没有其他无关人土知道并接近这里。 所以……是镜出什么事情了吗? 不好的预感攀上心头,丹羽眼神沉下去,当即将一切恢复原状,急匆匆起身向外走去。 行走带起的风刮过耳边,顾不得武土的风雅与礼仪,丹羽大力打开房门,却被一个同样慌忙的纯白身影撞得后退几步。 「倾奇者?」丹羽扶稳被撞得一趔趄的倾奇者,目露疑惑,「你怎么回来了?祭典应该还没有结束。」 他看了看倾奇者的身后,「…镜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没有立即回答,倾奇者在稳住身子的一瞬间就紧紧攥住丹羽的袖子,拉拽着人急匆匆向外走。 「镜出事了。」 沉重的声线在丹羽耳边炸开。 「我快跑回来找您,埃舍尔先生正在照顾他。」倾奇者以往温柔的神情被担忧和急切代替。他说:「丹羽,我们得快点。」 下一秒,倾奇者觉得身体一轻,自已被丹羽举起坐到了肩膀上,「丹羽?」 丹羽:「这样会更快一点。」 听到身份可疑的埃舍尔在镜身边,丹羽盘踞在心头的不安愈发浓烈,他分出一只手护住肩头的倾奇者,大踏步向灯火绚烂、热闹非凡的祭典疾跑而去。 夜幕之上,黑色的云遮盖星辰,月亮也闭上了眼。 …… 湿润的鳞片折射着迷离的灯光,木讷的眼睛倒映着复杂交错的红绳与灯笼,金鱼横躺在纸网间,鱼鳃无力地翕张着,仿似无声的呼救。 摊主悬河般的夸赞贯入耳中,被灯光扭曲成模糊的声音。 茶发的少年握着纸网,而这握着纸网的手又被埃舍尔紧紧控制着。 镜怔怔看着鱼嘴不断开合的金鱼,一瞬间竟觉得自已就是它,无力地躺在精心制作的纸网间,动弹不得。 此刻,好像什么声音都被抽离远去,只留下埃舍尔方才附在耳边的低语将他反复煎了好几个来回。 「我只捞两尾金鱼。一尾送给你,一尾…送给倾奇者。」 盈在鼻尖的枯焦气味越来越浓烈,那种腐烂的微妙感觉再次攀上肩膀,仿若虚无的恶鬼,笑得狰狞恐怖。 他好像……做了一个错得离谱的愚蠢选择。 镜看着金鱼,金鱼也在看着他,大睁着眼,鱼嘴开开合合,好像在呼救,又好像在狞笑。 「我只捞两尾鱼…」 声音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刺耳,从四面八方而来,像是一座大山直直向他倒来。 「一尾送给你…」 好痛苦… 「一尾…送给倾奇者。」 好难受… 「我只捞两尾鱼……」 他捂住耳朵,可那个仿若判决的声音还是发了疯似的往脑海里钻。 枯焦的、仿似腐烂的味道越来越张狂,好像…真的有什么坏掉了。 等回过神来,镜才发现自已不知何时跪在地上,身体佝偻着,不停地干呕,他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他捂住口鼻却还是赶不走那恶心的味道。 神思恍惚间,有人半跪在他身侧,轻柔地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背。 少年猛地转身抓住背后不停安抚着他的宽大手掌,掌心厚实的茧让他找回一点理智。 他愣愣看着那人发间的那抹挑染,目光又向下对上一双充满担忧的眼眸。 ……丹羽? 镜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可下一秒,在他眼中,鲜红的刺目颜色从丹羽的眼睛、口鼻缓慢渗出,脸色渐渐被青灰色占领,诡异又恐怖。 少年倒吸一口气,颤抖着挥开丹羽的手,跌坐在冰冷的沙地上,神色惊恐。 「镜,没事了。」 温柔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丹羽在眼中恢复原状。青年眉眼温柔,对着不断发颤向后退的少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尝试着向他伸出手。 「我来了,没事了,不用再害怕了。镜,还认得出我吗?我是丹羽,旁边的是倾奇者。」 丹羽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努力维持着嘴边的弧度,轻声说: 「可以把手给我吗?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回…家? 空洞的眼睛恢复了一点神采,少年颤抖着缓慢伸出手。 在指尖相碰的一刹那,丹羽抓住镜的手,将人抱在怀里,不断抚摸着后背轻声安抚: 「好孩子…我和倾奇者都在这里,已经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什么都不需要害怕了。」 「没事了,没事了……」 「我们一起回家。」 丹羽抬起眼看向一脸微笑的埃舍尔,心觉此刻不是对峙的时候,说话的声音有些生硬,「埃舍尔…先生,感谢您方才对镜的照顾。」 他将“照顾”两个字咬得极轻极慢,略微顿了一会儿,微微低头致意。 「我家的孩子有些不舒服,我们就先离开了。失礼了。」 「请等一下,丹羽大人。」埃舍尔出声拦住丹羽离开的动作,笑着举起摊主打包好的两条金鱼,「这些是刚刚我和镜一起捞起来的金鱼。刚刚还说要送一条给倾奇者呢,您也一并拿回去吧。」 丹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与倾奇者对视了一眼。 倾奇者上前将两尾金鱼从埃舍尔手里接过。 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水已经溅落了一地,两尾金鱼跌在地上,狼狈地拍打着鱼鳍,扭动着身子。 在一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镜站在倾奇者的对面,垂着头,仍然维持着刚刚扬翻金鱼的动作。 「……我的。」 「什么?抱歉,镜,可能你的声音有些小,我没……」 「我说——」镜突然抬起脸,死死盯着倾奇者仍在发懵的眼睛,大声吼道:「我的!全部…都是我的!!我讨厌你!根本什么都不想分给你!!」 「金鱼也好,丹羽也好……哈哈哈……什么都好!都是我的!」 「为什么你要出现?!为什么你什么都要从我这里分走一半?!!你快点离开好不好?!你快点离开踏鞴砂好不好?!我讨厌你,不想看见你!!!」 「你快点走啊!!滚呐!!!」 求你…… 快点逃!!!
第48章 踏鞴前尘篇·三 蛋包饭 热闹的祭典瞬间冷却,悬于头顶的灯笼亮着莹莹微光,在夜风中瑟缩了一下。 围观的人们被明与暗的光影模糊了面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时不时将或探究、或惊疑的隐晦目光投向中央的两位少年身上。 丹羽捂住镜的嘴巴,在这比苦夏还要难熬的寂静里,温柔的声音里充满难过和疼惜。 「不要说谎。」 「镜,不要说谎。我知道的,你根本没有这样想…你明明很喜欢倾奇者,前日…还跟我说要给倾奇者准备一份会惊喜到跳起来的秘密礼物。」 「你们是家人啊……不要说违心的话,不然…大家都会很难过的。」 一滴眼泪重重砸在丹羽的手上,砸碎细碎的灯光。 红色挑染的青年心下抽痛,慢慢松开捂着镜嘴巴的手,将无声崩溃的少年紧紧抱在怀里,如一位父亲一般给予孩子无限的包容和安全感。 「没事了,没事了。」 「镜,没事了。我和丹羽都在你的身边,不要害怕。」 温柔的安慰轻易破开用作伪装的坚硬的茧,破碎的音调连着哽咽揪起每个人的心脏。 「对不起……」 镜紧紧抓着丹羽的衣襟,紧闭着眼,可眼泪还是如决堤的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他大哭着,似乎要将所有的自责和痛苦全部嚎出来。 下雨了。 是一场细雨。 世界被刷上一层朦胧的玻璃色,祭典半空交错的红绳与灯笼在雨中僵滞,以雾蒙蒙的夜空为背景,热闹得寂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许是雨水洇红了眼尾,少年睁着被泪水浸透的眼,机械地将一句简单的道歉反复数遍,不知道是在祈求谁的原谅。 …… 每年例行的夏日祭结束之后,人们又回归到往常的节奏里,随着炉心运转的轰鸣声,踏鞴砂的上空重新响起捶打刀剑的“叮当”声,大家似乎都遗忘了祭典上发生的插曲。 ——又或者,大家都对此不约而同的选择闭口不谈。 就这样,天穹之上的太阳和月亮又煎了数个来回。 茶发散摊在枕头上,少年蜷缩在被褥里,将后背对着端正跪坐在旁的倾奇者,疲惫的半眯着眼,一句话也不说。 倾奇者无声叹了一口气,鸢尾花色的眼眸温柔映着镜的身影,又带了几抹不被轻易察觉的愁闷。自那日后,镜就一直是这种状态,像是自缚的虫,拒绝着外界的一切。 「镜,」倾奇者开口:「如果有什么烦恼的话,请一定要说出来,我和丹羽……」 话还没有说完,倾奇者看着镜用被子堵住耳朵的动作慢慢收了声音。 「那……要不要吃一点东西?这些天你都没有好好吃饭,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我去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蛋包饭好不好?」 不出意料的,背对着他的少年并没有反应。 倾奇者微微笑了下,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慢慢拉上障子门。 「丹羽大人,您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否有些草率?」 行至会客室,从紧闭的门窗溜出来的谈话声音让倾奇者顿住脚步。 「御舆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并不愿意做出这样的揣测。」 「接纳新技术投入实战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发展方向。但是只要您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发现如今的踏鞴砂上空被黑烟笼罩,积压的问题越来越多,工人体力损耗和受伤比例也在上升,而且增长的速度越来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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