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雷克的语气得意洋洋,又带着几分不可一世的傲慢。 “奥列格身上的魔鳞病……呵,这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实验,只可惜,同一批实验者中只有他是这样。须弥人之外的魔鳞病患者,如此珍贵的实验品…可惜了。” 听着从普雷克口中吐出的轻巧话语,方鉴不自觉抖了抖,一股森然的凉意从脚底窜上脊背,转眼间便传遍全身。 他在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看见自已的身影,一瞬间一种自已被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锁定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方鉴低敛下眉眼,不再说话。 “你是在可怜那位老先生吗?”方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含混的轻笑,“不必如此多愁善感,很快,他就能解脱了。” 越往上走,浓厚的黑烟就越是嚣张。 方鉴被飞扬的黑色灰烬糊了一脸,他抬手在口鼻处挥了挥,轻轻咳了两声。 翻滚的热浪争相送来争执的声音,其间夹杂着什么东西倒塌碎裂的巨响,这让方鉴心头一紧,当即想要冲出去却被普雷克一把拽了回来,按在身侧。 感受到方鉴幽怨的眼神,普雷克不以为意地勾起唇角,慢悠悠地说道:“不要心急,慢慢走。”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请您冷静一些,我是来救您出去的,不是……” “闭嘴!你这个蛊惑人心的妖怪!……” 一个穿着蓝色条纹服的身影嘴里嘟囔着刻薄的话语,摔开门进入方鉴的眼帘。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熟悉的青年,其身后白色披风已经被浓烟熏黑了大半,他试图拉着老者的胳膊,将其带去安全的地方,却被无情推开。 几番劝说无果,青年顿了一会儿,一个手刀干脆利落地就要劈向老人的侧颈。 而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第44章 【白桦林遗梦】这是个标题 一声巨响掀翻层层热浪而来,猛烈敲打着耳膜;额前的碎发在突起的热风中凌乱翻飞,露出被染上焰色的眼睛。 突如其来的爆炸所产生的冲击让整座建筑都为之颤抖,早已是强弩之末的木制楼梯终于发出最后一声哀鸣,轰然坠地、破碎,面目全非。 满目的赤色,刺耳的震响,焦枯的气味,以及趴在断裂处,一手握住烧得滚烫的栏杆断裂处,一手将不幸踏空的老猎人拉在半空的白色身影…… 见到此情此景,方鉴下意识蜷起手指。 “说起来,这副景象和当年的踏鞴砂很像呢。” “我对你的声带功能是否完好没有一丁点兴趣。”方鉴看着普雷克优雅如常的脸,目光冷冷,“没人愿意听你说话。” 将不掩厌恶的话语扔在地上,方鉴重新将目光放在莫尔的身上。 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影站在莫尔的后方,手拿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顶着莫尔的脑袋,几乎要咧到耳后的嘴角诠释着癫狂与狂喜。 莫尔维赫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不变,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已的生命正面临威胁。 将一切收入眼底的方鉴微微蹙眉,立即去探听来人心音。可那人的心声驳杂如杂草,尽是些精神失常的胡话,根本得不出什么有效信息。 方鉴:“你又做了什么好事?解释一下。” 可除却燃烧的噼啪声,没有声音应答。 “啧。”方鉴十分不满地抬脚向身旁的人踹去,毫不意外的被人轻易躲了过去。 “明明前几秒还在说不愿意听我说话。”普雷克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唉…与你心平气和的交谈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废话好多哦。” 普雷克嘴角含着轻蔑,用着漫不经意的语调说:“好吧好吧。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人与莫尔是竞争关系。” 方鉴串起了一点线索,“为了执行官的位置?” “答对了,不过这次没有奖励。” “他来这里也是你的手笔。”方鉴笃定道。 “怎么会?他只是‘不小心’知道了莫尔一个人来斯拉维亚的行踪,动了歪心思而已。”普雷克嗤笑一声,“你看,这场大火就是他的‘杰作’。” “以为除掉莫尔,他就是板上钉钉的执行官第十席。呵…是个自大且没有自知之明的蠢货,你觉得呢?” 耳边是黑影的“胜利者宣言”的声音垃圾,方鉴没再搭理普雷克,垂眸思考了一会儿,目光渐渐沉下去。 若是一对一,莫尔未必会落于下风;可事态坏就坏在莫尔正拉着一个悬在半空的老弱病人。 老猎人奥列格的身体脆弱得就像一张糖纸,方才的突然坠落已经让这位可怜的老先生丢掉了半条命,如果再受到什么刺激,后果怕是不堪设想,这恐怕也是莫尔维赫迟迟没有动作的原因。 “若是莫尔放弃奥列格松开手,反杀轻而易举。”普雷克像个看歌剧看得正入迷的观众,兴致颇高地缓缓开口。 普雷克和方鉴都明白:如果莫尔不松手,他就会处于绝对的劣势中吃尽苦头;可他一旦选择松开手,他和阿纳托利怕是要就此走到尽头了。 方鉴虽然不乐意,但不得不承认:莫尔确实将阿纳托利视作了特殊的存在。 如今的局面于莫尔而言,实在是进也萧索,退也萧索;无论怎么选,莫尔除了苦痛什么也得不到。 方鉴抬起眼看向莫尔,他的神色依然寡淡如水,平静得过分。可方鉴能清晰地感受到莫尔内心的挣扎和犹豫,那是与细火慢煎一般无二的煎熬。 老猎人的意识在浓烟的围攻下已经有些涣散,留给莫尔做选择的时间不多了。 “啧。”方鉴没好气地踢开旁边阴燃的残骸,声音凛寒如冰,“博土,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我满足你。” …… 另一边,男人的脸上满是亢奋,神经质的声音里带上兴奋的颤抖,“……莫尔维赫,你可一定要记住今天,因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愚人众,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斗兽场。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已。明明「博土」大人最先举荐成为执行官的人是我!是你偏要半路杀出来!是你挡了我的路!” “他快死了。”莫尔浅淡的瞳仁看着大喘着粗气,神情痛苦的老猎人,语气淡淡,不知是说与谁听。 “放心,你也快死了。” 男人狞笑着,瞳孔因为兴奋而不自觉放大,手指慢慢扣动扳机。 “砰——” 枪|声响了。 男人感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在皮肤上流淌,慢慢转凉,他慢慢抬手附上自已的脖子,再拿下来时看到的是满手的鲜血。 刚才猖狂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男人目光平缓移动,对上一双淡漠如神祇的眼睛。 在那双像镜子一样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已的模样,那样滑稽,又那样丑陋,比马戏团的小丑还要引人发笑。 男人不可置信地向后退了几步,仰倒在地上,他想要说什么,可除了“嗬嗬”的气音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莫尔维赫静静站在那里,无悲无喜,将他包围的火焰半清醒半疯狂地燃烧着。 他松开了手。 *** 【这又是一场试图焚毁一切的大火。 他将我扣在“观众席”上,强迫我与他一同观赏「我」的苦难。 我注视着自已,满怀忧伤。 已经有一个我在大火中逝去了,为何偏要再添一个同样的灵魂? 发狂的风啊,飘摇的雨啊,怒吼的火啊…… 如果可以的话, 请把所有的温暖、所有的羁绊、所有的柔情统统带走,把我的坚硬、我的孤独、我的寂寞和我的傲岸统统还给我!* ————《白桦林遗梦》·五】
第45章 【白桦林遗梦】这也是个标题 “博土,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我满足你。” “所以,放手。” ……x 一片灰烬在被烈火烧灼的半空中缓慢摇晃,倏忽间又被披风拨动的气流掀上半空,与另一片落下的飞灰碰撞又分离。 莫尔维赫半蹲下身,手指探向老者的颈间,枯瘪如纸的皮肤下血管已经没了跳动。 这场蓄谋已久的大火终究是要焚掉几个人的鲜活。 奥列格大睁着眼,疲惫与痛苦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被定格在眼底,无神的眼呆滞凝望着破碎的穹顶,似乎在控诉命运的无情与「愚者」的捉弄。 莫尔维赫将手轻轻附上老人大睁着的眼,帮其闭上眼睛。 周围的火焰愈来愈烈,犹如贪婪的恶鬼,环伺着,等待着,仿佛下一秒它就要扑上前去将人吞吃入腹一般。 手指慢慢收回,莫尔维赫眼中的光慢慢暗下去。 视野之内,第三个人悄然降临,莫尔维赫抬起眼,入眼的是一张与自已一般无二的面庞。 在视线碰撞的瞬间,他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莫尔眼睛微张。 “别难过啊,小莫尔。”方鉴微微俯下身子,浅色的眼睛映着另一个自已的模样,他将莫尔耳边的发丝整理到耳后,笑得轻松又从容,“还没到绝路呢。” “我们要充分发挥自身的…呃……对,优势!” “…优势?” 方鉴眨眨眼,笑容里多了些俏皮的无奈,他握住莫尔的手将其拉起来,“嗯,优势。来,我教你。首先,信任我;其次,和我十指相扣……对。” “哎呀呀~当年的我哪里有这条件,全靠自已摸索…咳咳,扯远了。莫尔,你可要仔细学着,因为我只教一遍。” 说话间,浅淡的流光渐渐自二人的合掌处向四周逸散,飘落在他们的周围如流水一般汇聚,缓慢旋转。 方鉴神情渐渐肃穆,嘴唇轻启: “天地万物,阴阳有序。” “世事流转,祸福相依;草木枯荣,死生轮转……” 其如水中游鱼两尾,头尾相连,交织相缠,轮转不休。 “这是自天地初开便存在的秩序。” “……镜外花繁月明,入镜则变作幻影,可观而不能触,此亦顺应阴阳之理。” “镜守阴阳,虚实相生相转。所以只要力量与机缘足够……” 越来越多的光辉散落周围,相交相缠,明灭之间仿若天上星河落入凡尘,跃动不止的火焰为其作衬,宏大又凄美。 在隐蔽的角落,一双猩红的眼注视着流光明灭之中的身影,嘴角慢慢上扬。 当年镜曾经对他说的话,他终于得以亲眼验证。 「如若力量和机缘足够……」 “……我们可以模糊生与死的边界,阴阳倒转。” 最后一个音节落地的瞬间,万千流光向上腾起,犹如流星逆飞天河,天光倒悬。 “看来斯卡拉姆齐当年做了一个错误决定。”普雷克如是说着,悠然踏着光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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