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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陷敌阵的好处在于，全然不必顾忌生死，而敌我泾渭分明。 到这种时候，便看得出武灼衣平日里严格训练的成果，两队战舰和敌舰完全纠缠在一起，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能源和弹药干脆利落地用了个精光，如果宇宙里也能听到爆炸声大概能响成一曲交响乐，实际上只看光影效果也绝对是IMAX大片的级别。 “一队二队，准备跃迁。” “敌方母舰主炮蓄力。”双方舰队的距离还在接近，负责观测敌军能量反应的参谋发出了警报。 “分散型跃迁。” 林敏华再度给出坐标，又是一百艘中型战舰瞬间在己方阵中消失，而这次它们跃迁的方向各不相同，绕着指定的点位形成一个不完整的球体——恰好躲过了蓄力完毕的敌舰主炮。 说是恰好躲过其实并不是很准确，主炮的能量实在太高，哪怕及时作出了反应，离光柱最近的战舰依旧未能幸免，合金外壳被过高热量侵蚀软化，舰身如雪向火，化为宇宙中的尘埃。 站在参谋群中观战的夏夷则不忍地侧过目光。 旁边有服役年限长的前辈看到他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宽慰：“撞上母炮这种事情，有时候真的是命，这也就是小武将军指挥得当，平日里又训练得好，否则要是换了天权部……”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奋武号上的人都明白，名义上武兴怀手底下有天权开阳两个部，但他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开阳部的实际指挥者和平时训练的负责人其实都是武灼衣，至于天权部，装备待遇上并不比他们这些跟着武灼衣的人差，可是平日里疏于操练，指望他们打仗还不如指望他们去拍个电影。 不过是这两句话的功夫，第二批战舰的阵型已经完全打散，但是所有的火力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敌军的最前沿。 一分钟之后，他们硬生生地从敌军阵中打出一条通路——此刻三队四队已经折损了十几艘战舰，却也同时吸引了敌方周围大量舰队的注意力——连母舰的主炮都已经转了过来。 “无人机投放。”武灼衣下令。 一二队的舰只类型和三四队略有不同，他们的火力稍微弱些，但容积更大，可以携带更多的小型战机。 包括此前从未投入实际使用的无人机，或者说，人工智能机。 虽然人类一直对人工智能怀有本能的排斥心理，但是在战争中，这一技术的应用显然能够大幅度提升己方实力。 非常时期，所有警惕和反对的声音都被政府压了下去，军方早早就已经开始集中精力攻克相关技术。他们自己的科学家经验薄弱，就拉了中央生命科学实验室的清和教授和其余几位这方面的领军人物，共同研制出第一代真正的人工智能机。 它们虽然学习能力较低，没有进化可能，但单纯论及智能水平要比一直以来的军用辅助导航及决策系统要高得多。就连机上携带的导弹都内置了人工智能循迹系统，射击精度远超秦陵星的跗骨系列。当然，造价也很惊人。这次武灼衣之所以能争取到，除了武兴怀的支持以外，还要归功于研发者中有一位曾是他的导师。 上百架无人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散入秦陵阵中，小巧的体积使得它们的身姿像是鸟儿一般优美而灵活。因为和对方舰只完全纠缠在一起，秦陵母舰的主炮一时间毫无用武之地。新式导弹鱼贯而出，四散开来，在宇宙中拉出一道又一道金黄色的光线。 秦陵舰只马上放出干扰弹并开始做机动动作，稍微重量级一点的索性就开启防护罩，想要硬抗导弹攻击。 但人类暗藏多年的锋刃哪里有那么简单。 新式导弹一枚接一枚击中对方小型舰只的引擎，被干扰弹拦下的数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雷达成像或是三维投射，有什么样干扰可以骗得过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数字生命？至于那些开启了防护罩的中型舰，无人机干脆利落地在打光所有导弹，能源也快要耗尽的时候情况下直接一头栽向防护罩，在双方接触的瞬间炸开，机身解体，合金部件带着巨大的动能狠狠撞在上面，让那层淡蓝色的光幕也出现了短暂的内凹。 而还未等它复原，下一艘无人机也毫不犹豫地撞了上来。 “三艘无人机就能换对方一艘中型舰。”有人在夏夷则的耳边轻声说。 “无异？”夏夷则偏了偏头，皱起眉，“你怎么来了？” “我是随舰技术员，武中校特批我可以参加舰桥会议。”乐无异挠了挠头，“虽然……我并不愿意看到这些，但检验军备最直观也最有效的就是实战，我自然要来看看的。” 夏夷则没有再说话。他专注地看着乐无异的侧脸，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刚刚下定决心要远离这个人。少年望着舰桥上的十数个屏幕，看着无人机一艘接一艘慨然赴死——它们从被设计出来的那一瞬间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但这样的事实并不会削弱最后一幕的悲壮意味。乐无异狠狠咬着牙，腮帮略微鼓起来一点，眼中有一点孤绝的光，像是燃着了火。 “夷则，你知道吗，他们……是有生命的……” 他狠狠地握着拳：“如果可以，真希望再也不会有战争。” “只要我们足够强大就而已。”夏夷则看着乐无异，笑了笑，“总有一天做得到的。”
第29章 7-中 开阳部以近乎搏命的姿态在敌阵中豁开一道缺口，玉衡天权二部随即跟上，反而是开阳剩余舰只按兵不动，原地待命。楚随风中将直接往奋武号上发了段通讯，夸奖了武灼衣几句。他往日里最擅长的就是以快打快的闪电战，还被同僚们戏称为逐风浪侠，刚才那一场看得他热血沸腾，差点就按捺不住了。 玉衡天权的战舰群布出了口袋一般的阵型，中间的区域正好可以接纳和翼护回撤的开阳部舰只——这一场小胜电光石火，打掉了对方数百战舰，己方伤亡不到出战舰只的百分之十，对长安星这边的士气是极大的提升。 秦陵那边大约也是想重整阵脚以待来日，此刻已经开始压住场子缓缓后退，连几艘已经耗光了能源的长安星中型舰都放走了。他们的阵型比开战时密集了很多，明显是提防着人类的再一次集体跃迁。 近距离高精度跃迁始终是长安星手里最利的一把尖刀，时时刻刻抵在魔族的心口上。 看着天权玉衡两部和开阳的距离缓缓拉开，闻策看向武灼衣，以目光征询他的意见。 虽然秦陵的防御阵型摆得不错，但撤退毕竟是撤退，现在衔尾追去，一来是可以扩大战果，二来也能把战线往前推一推。 “等一等。”武灼衣开了口。 “中校，天权指挥舰发来消息。” “切一下通讯频道。”中校点点头，“敏华去安排一到四队的能源和弹药补充，没有任务的人都去休息一下吧。” 他独自一人走进了舰桥一侧的小型通讯室，通讯官按了几个键，武兴怀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武中校。” “少将。”武灼衣点了点头，“天权和玉衡二部要追击力量已经足够，开阳部有四队舰只能源耗尽，我们会缓慢撤回一号防线。” “可以。” 对方没有挂断通讯，知子莫若父，武兴怀看出了武灼衣那一点并不明显的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我个人建议天权和玉衡部一起回撤。” 武灼衣没有说明理由，而武兴怀看上去像是在深思。 在战争指挥上，他对自己的儿子并不缺少信心——更确切地说，他很清楚武灼衣在指挥方面的才能远在他之上。 但是他的口气太过于犹豫，让年长者意识到这大概并不是一个理由充分的建议。 “我总觉得，秦陵方面同样养兵多年，绝不会如此简单就被一击即溃。而且前两天我提交的他们的跃迁技术可能有进步的报告……” “你的报告我已经提交了。但这次是长安星第一次派出整整三部与敌人正面交锋，意义非同小可，如果仅仅因为心底的疑虑就错失乘胜追击的机会，可能会引起更多的连锁反应。” 在之前断断续续的零散交锋之中，可以建功立业的机会并不算多，之所以武兴怀能坐到上将之位——虽然现在已经是少将了——最大的原因在于，比起一位纯粹的军人或者说是指挥官，他更像是一名政客。 而这也意味着，即使身在前线，他也并不能够只为了单纯的胜利而战斗。 “我明白了，我会按计划撤回Rh-7基地。也祝将军……大胜而回。”武灼衣切断了通讯。 他的手慢慢收紧，掌心中躺着一只小小的蓝色布袋，他知道那里面有一张折成方块的纸条，展开之后有巴掌大小，上面用清秀瘦硬的字体写了四个字。 “穷寇莫追。” 叶灵臻给了他三个锦囊，让他在刚到一号防线的时候打开第一个，取得第一场大胜的时候打开第二个，如果陷入绝境的话，就打开第三个。 第一个里面写着“按兵不动”，所以他抵达一号防线以来一直以防守和探明战场为主，而刚才……他也说不好，之所以决定率开阳部回撤，是因为一直以来对叶灵臻的无条件信任，还是因为心底若有若无的不安直觉。 “呵呵呵呵呵呵，人类一场大胜，大祭司开心吗？”与此同时，在龙兵屿上沈夜的办公室里，砺罂坐到沙发上，离沈夜不过一臂的距离。 “大胜？打掉百来艘舰艇，也算大胜？”沈夜低低哼了一声，他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至于砺罂……也是一样。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砺罂笑得更加张狂，“对于无能的人类来说，自然是值得夸耀的功绩了。不过，这就暴露了他们那个人工智能的底牌，胜负尚未可知啊。” “别笑了，本座听着头疼。”沈夜淡淡回了一句。 底牌吗，试探性攻击里就能拿出来的东西哪里算得什么底牌。 他想起乐无异开发的那个小玩意儿，听谢衣说似乎叫什么“不要打雷”来着，还和流月形象的网络防护有过几次短暂的交锋。从收集到的资料里，他看得出，那个小东西的设计思路全然是谢衣的手笔。 长安星调集几名擅长人工智能开发的科学家进行研究的事情他也知道，谢衣既然能将毕生所学教给乐无异，明显并没有准备瞒着军方。他们手里的东西，绝对不是只能应用在无人机上那么简单。 “不过，”沈夜转头看了一眼砺罂，“你们难道就没有后手？”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膝盖：“既然能让飞船跃迁穿过人类防线……不要告诉本座，你们只会玩那些烈性炸弹之类的小玩意儿。” “哈哈哈哈，大祭司，你当我们秦陵星人都是傻子吗？”砺罂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放声大笑起来，“如果真是我们做的，手段怎么可能会那么拙劣！沈夜，不要以为人人都和你们流月星人一样愚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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