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见赵钰这般说,整理下思绪便道:“他们父子间要说有什么亲情恐怕是说笑,只是南安郡王在时常常为王府大业筹谋,只怕世子面上不显,心中却也依赖。如今剩下世子一人思虑,倒是有可能瞻前顾后下什么也做不成。” 赵钰有些明白过来,确认道:“你的意思是世子已经习惯父亲为他打点筹谋,即便没什么父子亲情,敬畏其父的威严?” 柳安点点头,笑道:“这才是常事。弑父杀君的事多少年才有一次,民间多得是家中全由父亲做主,即便是父亲年老再也打不动孩子,孩子在他面前照样缩头耷脑的。” 他想到这也不由想到贾家那位政老爷,都是一样教出来的,怎么贾元春就和贾宝玉的性子全然不同呢。 听说那贾宝玉如今在家被他父亲教着读书,每日见了父亲就跟老鼠见了猫儿似的,学识也不如其姐。原还能混在女孩儿堆里快活度日,如今他姐姐妹妹都出去读书,家里只剩他一个,可不就显得扎眼了。 倒是他那块儿通灵宝玉...柳安想了想,还是将这件事重提,给赵钰提个醒。 赵钰先前听了柳安的话正在细细思索,若南安世子果真如此想,那南安郡主的想法就值得商榷了。不过这些日子南安郡主也没少给他们提供消息,是以赵钰心里虽还防范着,但并未十分警惕。 毕竟南安郡王都要把这位金尊玉贵的郡主卖到番邦了,郡主肯认这个父亲才有鬼。 正思索间,就听柳安道:“说来倒也有现成的例子,先荣国府贾家你可还记得?” 赵钰回过神,笑道:“当然记得,不就是贾琏贾元春那家吗?” 柳安缓缓道:“贾司丞的父亲贾政膝下有三子,他的长子就是长年累月被他逼着念书考功名累死的。也正因此,现下他压着二子贾宝玉念书,他的母亲妻子都颇为不满,久而久之贾政也只能松懈了二子的功课。” 若非有贾珠的事在先,即便贾母王夫人是贾宝玉的祖母亲娘也不能阻止贾政教育儿子的。可事情就是这般凑巧,长子被逼死了,贾政再有天大的本事面对淘气的儿子也不好使出来。 柳安又道:“便是如此,这贾宝玉面对其父也是战栗不已,每日宁肯绕远道也不愿到其父的书房前走一圈。他祖母溺爱他,其中又有个缘故。” 赵钰可没有忘记贾宝玉生来带玉的事,当即道:“是那块儿通灵宝玉?” 柳安一笑,说道:“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虽不知是否应验,但胎里带玉未免离奇。你又生在他前头,如今登基为帝,贾家自然以为贾宝玉生来就是襄助你的。” 这话若说真假倒也分不清,毕竟先前贾家与甄家交好时从未这般说过。但贾宝玉的能耐也着实帮过赵钰的忙,他研制出的染料可是帮着他姐姐坐稳了纺织司司丞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18号的更新 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是通灵宝玉上刻的字
第181章 赵钰想到贾宝玉便想到卖出去的那些贵重的俏丽颜色的纺织品, 当即便笑道:“人生来能有一技之长已是难得,虽说民间擅长染织者多为女子,但贾宝玉之才应在此处也未可知。” 说完又正色道:“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一则父子天性不可不防, 二则...他虽生来带玉, 但不入仕途便不必在意。便是有朝一日他入了仕途,你我根基已成, 难不成还要怕个小孩子?” 当然, 京中但凡受些重用的, 都有暗卫盯着他们的一言一行。那贾宝玉偶尔说出的话也着实让赵钰牙酸,光凭他说出的什么“禄蠹”, 他日后要是顶不住压力入了仕途才可笑呢。 就贾家那样四处漏风的,贾宝玉这话早就传遍不少人家,只是人家不乐意跟小孩子计较。若贾宝玉入仕后有人问起,也不知他是会据理力争还是面红耳赤。 贾宝玉倒是个纯粹的人, 只是这样的人也必然不愿入朝为官。纵然学会了君君臣臣那一套, 想来也是不乐意弯腰的。 赵钰想着也是一笑,才不到十岁的孩子罢了, 当初他不到十岁时也是以为天老大他老二。若不是有母族仇恨压着成长的快了些, 还不知会说出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柳安没想到赵钰会想得这样多,他听了方才赵钰的话后便用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的看着他。 他们相伴的时间虽短, 可从第一次见面便有故人之感。这一年来赵钰可谓信他爱他,从没有将他当做外人, 就连说话间都是我们、你我。 他忽而有些面红耳热, 半晌才缓过来, 轻声道:“你说得极是, 往后我不再提便是。” 柳安在感情上天真又诚挚, 他发自内心的相信着赵钰所说的每一句话,又将自己放在谏臣谋臣的位置上。也许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他的身份注定他所说的话会被赵钰听进心里。 他想了想,又说起正事道:“昭毅将军练兵不过几月而已,便是装备上新式火器也不知能否成功。若此战失败,只怕不光那些番邦小国,那些西洋人只怕也忍不住了。” 赵钰先是一愣,垂眸道:“怕什么,即便番邦联合起来赢了,难道就能讨到好处不成?” 他当日可看过新式火器的威力,一头五百斤的大肥猪都直接被轰成渣,换成人就更不必说了。这些日子他私库里的钱流水一样往神机营送,才收上来的香皂钱一点都没留下,这才换来成箱的火器。 双方对战,只要那些番邦人没有绑了他们的百姓在前面当肉盾,此战只会赢不会输,甚至大乾也将直接扬名。 即便番邦赢了,他另辟蹊径乘船绕过海岸,带着火器攻占番邦的国土也并非难事。 柳安眨眨眼,不知是否明白了赵钰话中的深意,只是一笑便不再纠缠此事。他思忖片刻,说道:“爪哇薯和番薯的种植册子已经命印刷坊印制好几万份了,可要现在便命人送走?” 赵钰颔首应下,笑道:“自然,越快越好,在土地收获后还能赶着冬季再种上,土地也不至于荒废。” 这些册子自然不是今日才开始印的,而是在皇庄一开始收获后便将负责各田地的农人们汇集在一处挨个询问。又有皇庄上农官的详细记录,再加上户部农官先前的记录,这些册子很快就新鲜出炉了。 虽说不至于尽善尽美,但至少按着册子养出来的粮食产量不会降低太多。 赵钰从未想过百姓栽种这些东西也会有上千斤的亩产,毕竟皇庄经过精挑细选,里面的土地又都是上好的沃土。即便是放着不管的旱地,条件也比寻常农家的土地好上不少。 赵钰估摸着百姓精心侍弄下,亩产约有七、八百斤就足够了。 柳安笑着将此事记下,正要说什么时忽然听喜春进来回话道:“陛下,工部尚书求见。” 两人对视一眼,柳安整整衣襟坐在下首处,赵钰将桌上略收拾一番便示意喜春让人进来。 尚书满脸喜色入殿,一见赵钰便喜不自禁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工部有匠人研制出了新的土料,牢固紧实胜过三合土!” 天知道,自从当着朝堂众臣的面脱衣受杖后,江利的一张老脸算是捡不起来了。他即便上朝也是紧绷着一张脸,一下衙就匆匆归家,半点没有在外逗留的意思。 倒是近日陛下忽然将不少官宦府邸的翻修交给工部,虽说他清楚其中有些猫腻,但为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江利还是命工部好生准备。除此之外,还特意叮嘱工匠们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 若是为官做宰的,偷偷探听一些消息对他们只有好处。可若是工匠们,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就连他这个尚书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别提护着一个小小的工匠了。 工匠们本就为官府做事,比旁人更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也都将江利的话放在心上。甭管这位尚书带着他们工部上下丢脸丢到百姓面前,至少他待他们还算有几分真心,为人也算是赏罚分明。 赵钰闻言有些上心,正色道:“比三合土还要坚固紧实?” 三合土向来是铺路、造房的首选,就连造堤坝时也要用到三合土。若这个匠人所说的土料真比三合土还要好,若造价比三合土低些,他就能修更多的路了。 江利面上有些得意,笑道:“臣说再多,陛下未曾亲眼见过也是不信的。臣特意命人将之抬来,陛下一看便知。” 既如此赵钰自然是要亲眼见上一见的,便抬首示意喜春照办。喜春早看见几个抬着东西的工部衙役和一个匠人在一旁等候,料定这就是那种新土料和制造它的工匠,扬手示意他们过来。 又怕匠人怯上,特意叮嘱道:“陛下为人宽和,最喜欢实在人。便是有一二错漏也不会与你过不去,只管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匠人从前都闷头在工部做工,从来都只听说阉人横行霸道仗势欺人,猛然听到他这般提点心中很是感激。又觉得自己太过轻慢,便连连作揖感谢。 待衙役们抬着东西入殿后,赵钰也没有忽视站在后头缩肩站着的匠人,见他抑制不住的咳嗽两声便问道:“可是有什么症候?” 匠人祖传有一手制三合土的好手艺,因此才得以入工部为官匠。他们家中凡是入了这一行的都早亡,还都有肺部的毛病,匠人自然也有。 他见皇帝垂询,一时有些惊慌竟不知如何作答,只讷讷道:“小匠肺部素有症候,乃是家中所传。只是咳疾而已,并不打紧。” 柳安的目光在颜色奇特的土料上转了一圈,又看向那抑制不住咳嗽的匠人,心中不免有些想法,只是并未明说。 赵钰见匠人紧张,便没有再过问,而是亲自从桌后转出细细打量起这略有些奇异的土料。眼前的土料泛着淡灰色,用手触摸只觉如石料一般坚硬。上面似乎是被抹平了,显得很是平整。 赵钰有些惊奇道:“若说土料只怕名不副实,倒是石料更恰当些。” 江利捣了下匠人,匠人回过神讷讷道:“这土料是由石灰石、黏土和铁矿粉烧制成的,还用了不少砂石,圣人瞧着像石料也正常。” “哦?”赵钰很是感兴趣,“这方子虽简单,但你是如何想到的?” 匠人忙道:“启禀圣、陛下,近来多位大人家中要翻修,工部里三合土紧俏,小匠正是负责烧制三合土的,机缘巧合下才发现的。小匠在工部许久,又因为家传极为熟悉三合土,便明白这种土料用来铺路或是在堤坝上糊一层都是极好的。” 他说着说着忘词了,有些卡壳儿的浑身冷汗的停下来。一旁的江利忙道:“不仅如此,这土料因为酷似石料,便是用来建房子也比三合土更结实些。” 赵钰并未在意江利和匠人说的话,人已经站在已经凝固的土料上感受一番。而且虽然路面平整,走起来却也是粗糙的,并不会使行人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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