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经纪人的金皓薰,瞪着纪翔那吃里扒外的脸庞,僵硬的说道:「好啦!不用在说了……我演就是了。」 几乎是有点赌气的成分。不同面对其他人时的单纯笑颜,偶尔他对他也会露出像今天这样语气愤恨的真实表情。 是哪时候养成的?不用微笑面具遮掩的神情,他习惯地只让纪翔一个人靠近。 而吃里扒外的那人回敬他的,却反而是一种包容与宠溺的眼神,与他平时的淡然,截然地不同。 ﹡﹡﹡﹡﹡ 跨越半个地球需要多少时间? 答案是十四小时而已。 结果等那个人的时间,反而比较久,足够让纪翔又重新绕了地球一圈。 时间变得好像没什么意义。 当唯一的一个秘书支支吾吾地告知她要下班时,纪翔开始怀疑,经纪人所负责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工作,竟然到了凌晨一点,他还没等到那个人。 人有时候的行为都是非理智的,就好像已经等过了十多个小时,不继续等下去就等于是认输一样,所以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等了下来。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是非等到他不可。只不过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情,想来看看那个人嘴里所说的一辈子,是不是也跟其他人一样,一转身就忘。 咽下一口早已冷掉的咖啡,等得不耐的纪翔,突然惊觉怎么会那么无聊,做出连自己都难以想象的事……维也纳与台北,不是只有十四小时那么简单,哪值得为了戳破一个人的夸大言语,千里迢迢而来。 有些隐隐约约的原因,他不想太早明白。 起身,想离去。 在会客室的门口,却望见一抹白晰瘦长的身影,朝自己这边走来。 慌乱急促的脚步丝毫没有迟疑,就算纪翔想说服自己说对方认不出他来,但那人的动作却已经彻底的给了他答案,一把拥住了他的身体。 「你愿意来,真是太好了!至少,你愿意把我当朋友。」几乎是喜极而泣的神情。被那人在乎的态度,好像视若珍宝一般的慎重;相较之下,被拥住的纪翔有些反应不及,那也是当然的,他压根不认为金皓薰还会记得他这个人,还有那过于夸张的承诺。 想不到,他说得出口,就真的记得。 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融化了,纪翔淡漠的眼眸瞪着眼前拥着他的男人,一时间,难以消化。短暂的沈默后,他突然开口:「你真的认为我适合当艺人吗?」 「再也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 「即使……我不喜欢跟人接触,也懒得经营人际关系。」 金皓薰失笑。 「你以为经纪人是干嘛的……不就是为了帮艺人经营人际关系吗?」他的笑,总是极为单纯与天真,「你只要好好的负责演艺工作,其他的杂事,我都会帮你处理好的。」 「所有的杂事?」 「当然。」 一向淡漠的表情轻轻地勾起笑弧,纪翔微低着脸,因为高度的关系,他更能看清楚那人脸上刻划的每一分认真。 生活好像不再是过日子而已了! 直到那人兴高采烈的跑去拿所谓的契约书时,长久以来,在欧洲飘飘荡荡的游离感,于这一刻他好像有了愿意落地停步的踏实。 ﹡﹡﹡﹡﹡ 即使说好是朋友也是有相处不来的例子。 因为朋友只是名义上的,所以相处下来也没甚么话好说,大部分的时候,纪翔都让朋友去陪其他新加入的艺人,反正自己也没那么脆弱,大部分的时候也都能应付。 只是,无论怎么累,每次收工完后,他一定要见见那个名义上所谓的朋友,彷彿这样……才能感到安心……纪翔想,他应该是被那个『朋友』的名给牵绊住了。 如果让过去认识的人知道了,可能谁都不会相信吧!就连曾经有过的恋人,必定也不会相信他这几近不可能的细微转变。 根本就是连自己也看不透那一层像雾般的困惑。 连续录了几首歌,时间变得好晚,他很幸运地,第一张专辑就引起了注意,所以紧接的第二张专辑也在加紧录制;加上又跟音乐制作人聊了些创作的概念,所以等他收工,匆匆地回到公司时,整栋大楼已经完全没有灯光了。 都半夜了,没有人也是正常。 何况,自己也从没跟他约好过,只是没见到那人,心里有些空空的,好像落了什么东西在某个地方。 想想,一定是前几天那人丢来一个剧本的关系,那时那人还笑着说,要他有空就模拟看看,不定哪天也会给他接一两部戏剧来拍拍! 那人说话的神态总是微笑的,有时候连自己也会沈溺在那过于柔软的笑颜当中。关于事业上那些的那些……他一切都没什么意见,只要那人规划好,他一切都会照做的。上楼便想顺便将那个剧本给带回去。 走廊的尽头,小小的办公室里露出一丝光线。 门没关,纪翔直接走了进去。 推开半掩的门扉,就望见拥有纤瘦臂膀的男人背对着门口,微微在颤抖。 有点疑惑,正想出声叫他,却被桌上的物品吸引住视线。 陌生的黑色笔记旁,有一个通透清澈的白玉,颈鍊的部分除了一个小金环以外,还用特殊的中国绳结做装饰。如果没猜错,那应该是传说中的古老艺术……「中国结!」纪翔轻声的喃道。 那意外的语气惊扰了背对着他的男人。金皓薰连忙转过头,一双无神的眼睛与他遥遥相对。 「咦?是你……怎么还没回家?」看起来很失落的男人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咧嘴微笑,好像方纔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纪翔盯住那样的表情,那一闪而过的情绪,他忽然想起,面对着男人单纯的笑容久了,都忘了最初的时候,那人也曾经喝醉在自己的怀中哭过。 「我们不是朋友吗?」他沈声的问道。 隐约中有些明白,现在的那人,面对他的表情并不是最真的模样。虽然自己也不象是一张白纸,老老实实的摊开在他眼前,但一察觉对方的微笑,竟是一种带着惯性的疏离,那样的感觉便是分外的不顺心。 「还是说我们是朋友的那种话,只是你随口说说的谎话而已。」 金皓薰微微地偏着头凝望,似乎是对他的问话有些不解。然而,看着纪翔很是认真的态度,他只好摇了摇手,话语依旧含笑的说道:「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为什么你连难过的时候都要假装没什么?」纪翔带着难解的表情看着他过度开朗的笑颜,说:「如果对你来说,我们真得是朋友的话,就算难过、心烦,也不需要对我特别隐瞒吧!」 不知为何地,明明没什么好生气的,心里却有一股恼怒的情绪在发酵,气他戴着相同的面具对其他人也对自己。 「啊……」原本带笑的面容,忽然有一瞬间迟疑,然后有些狼狈地用笑容掩住方纔的失神。「可是我……可是我没什么好难过或是心烦的事啊!」算是实话,也算是谎话。 那样的回答,纪翔的反应只是不当回事的笑一笑。 他一向不勉强别人,对所有的事,都是如此。但该是相同的情况,沈稳的嗓音却是顿了一下,略显不悦的说道: 「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强迫你。不过……人不是没有感觉的动物,友谊就像个寻求平衡的天秤,没有一方能特别重几分,如果所谓的友谊,只是把人当作口头上的泛泛之交,那么又何必去要求其他人掏心掏肺地说什么真话!」 俊美的面容开始带着隔阂般的冷淡,并且别开脸去。 「对我来说,朋友若只是吃喝玩乐、说说而已的存在,那么我一个人也没关系。就算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从不觉得那样的孤单是辛苦,情愿没人陪我笑、陪我哭,我也不想让虚假的笑容在我身边。」 不以为然的淡笑在唇畔,纪翔撂下话,气势凌人地走向门口。 直到这一刻,金皓薰才知道自己让他生气了,因为自己始终不变的微笑吗?他有些不明白。仓促之间,他只能慌张地抓住人的衣角,像个作错事的小孩。 「啊……对不起!」彷彿察觉自己过于逾越的举动,金皓薰赶紧松开,又小声的道歉。 好轻的语调,象是掺杂了些茫然无措。他对着停住脚步的男人露出一抹苦笑,然后细软的嗓音才又轻浅的说着,「我真的不是难过或是心烦,只是有太多事情想不通……因为想不通,就一直烦恼着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像雾气般朦胧的迷惘,一时间叫纪翔无法移开眼。 金皓薰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不停绞着的双手却轻易泄漏了他的不安,彷彿不常让人窥探到自己内心的想法,半晌,他才略微勉强的启口:「虽然我没资格要求别人一定要原谅我,但不被原谅的自己,让我感觉到很痛苦。」 纪翔凝视着他不自在的神情,说道:「那有什么好痛苦的……我这样说,可能很不负责任;但说实话,就算不对的是你,可原不原谅那是别人的权利……就算你很真诚的道歉,也没道理要别人把权利让给你……人啊!只要是出自真诚,就算一时间无法取得原谅,但迟早有一天,总会有人愿意了解的。难道因为别人的不原谅,你就在这边一直的想……这样想一辈子吗?而且……」他带点恶意的嘲弄,接着说:「我看,靠你这种不聪明的脑袋,就算真给你想一辈子,一定也想不出什么结果的。」 简直是残酷的一针见血。 金浩薰无言以对,好一阵子沈默不语,然后他低下头去。 「嗯……我想也是……」他笑得有点苦,绞着的双手,还有不自在的语气,然后轻浅又无奈的说着:「可能是我太迟钝的关系,才会不小心的伤害了人,自己还没有感觉。有些事情……我很想挽救,但更多的时候却是连补偿的机会也没有了。」 「你有想补偿的人吗?」纪翔问。 「有啊……很多、很多!」金皓薰忽然停顿住,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香消玉殒的苍白丽颜,还有时日无多的老爸。「就连他们也是……我也希望能补偿。」他举起左手指着挂在墙壁上的乐团海报,那是演艺圈里当红的SD乐团,只是海报上的青涩模样比起现在大明星的他们明显地要清纯很多。 那个著名的跳槽风波,纪翔曾经听过,他望着海报点头,「过去就算了,没必要为了这件事一直想不开。」 「说得也是。」金皓薰勉强的笑了一下,「可惜一切都晚了,误会太深,绕成了死结……他们也不了解……而要是太接近了,想试着解开误会,又怕记者跟他们隶属的经纪公司会捕风捉影,造成他们的困扰……所以只好戴着面具继续下去……其实……当初他们的人还蛮好相处的。」 他想起了那时的公司,有以严肃著称的老爸、有刚出道的依莉,有SD乐团的两个年轻人……那耀眼到近乎灿烂的青春,一瞬间全都变了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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