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傩把他丢半路了? 脚上的鞋也不见了,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单衣,但站在雪地里也并没有感到寒冷。 所以,这是在做梦? 以前每次睡觉他都会做梦,睡了跟没睡似的,人越睡越累,不过好像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他就没有再做过梦了。 难道因为是小孩子的原因?但他小时候也天天做梦啊? 星见颇为新奇的踩了踩脚下毫不发冷,甚至有些暖和的雪。 正玩儿的起劲儿,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来了。” 那道声音清冷空灵,像是从远方传来,又近在咫尺。 但转身并没有发现一个人影,四处都是雪,连棵树都没有,一眼望不到边。 奇怪的向前走了几步,周围的景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再次转身时星见身后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也是白色,仿佛和这片雪地融为一体一般。 白色的长发拖在了地上,白色的衣摆也规矩的垂落在脚边,他闭着眼睛,静静的站在星见面前。 没有任何气息,看来这不是个单纯的梦境。 面前的人是一道虚无的幻影,因为不稳定的原因身影还在波动。 警惕的后退几步,星见皱眉问道,“你是什么人?” 声音再次传来,但眼前的人并没有张嘴,“我的孩子。” “……?” 哪有把人叫过来乱认儿的,太奇怪了点吧? “我没见过你。”保守起见,星见还是靠近他。 空气停滞了几秒之后,他又再次开口了。 星见莫名觉得他是在看自己,尽管面前的人没有睁开眼睛,他也好像能够感觉到视线。 “回去之后,要记得……来找我。” 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星见眨眼的瞬间他就消失不见了。 天上还在飘着小雪,遮住了前方的路,看不清楚远处,远远没有要停的样子。 星见在这白茫茫的一片到处转,每个地方都是一样的,根本找不到出口。 这梦都多久了,怎么还不醒来? 不知走了多远,他终于在不远处的雪幕里看见了一个隐约的影子。 那是……小白? 那的确是一只白狼,它正低着头垂着尾巴朝这边走来,似是没有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的人类。 当他要靠近时,小雪突然变大,大风吹得星见闭了眼,等再睁开时,那片白雪已经消失了。 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廊下的宿傩。 星见侧躺在和室里,回了回神缓慢的从被褥上爬起来。 他的脑袋昏沉沉的,感觉睡了很久。 听见动静,宿傩转头看他,“醒了?” “……嗯。” “我睡了很久吗?” “没有,天还没亮。” 还没亮吗? 本以为一觉醒来就可以再下山去看看。 那位老人让他在天亮之前就不要下来了,来了也不要进入村子。 但他还是想去看看。 穿好衣服,星见走出了神社。 今日依旧是大雪,和那天一样,雪下的淹没了他的脚,一路走到山脚下,星见额头都出了汗。 宿傩慢吞吞的跟在他后面。 两人一起到了山脚。 五感较为敏锐的宿傩已经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看着前面在雪地里走得艰难的星见,他越来越好奇。 这人下个山到底搞了什么事出来。 星见毫无察觉,没有使用异能,他的五感就是普通人类,根本注意不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坐在昨晚待着的树下,看着深蓝色的夜空,他不免又想起了昨天那双苍老的手。 心里没由来的有些慌乱,他的心跳加快,呼吸也急促起来。 虽然慌得不行,但他也依旧坐着没有动,宿傩察觉到他不对劲,走过去挨着星见坐在了雪地里。 身旁的少年脸色惨白,紧抿着浅色的唇,皱眉看着今日没有星星的夜空。 这副样子他倒是第一次看见,每次见这小鬼时他不是神采奕奕的教育他,就是浑身没劲懒懒的摊着。 咒力是由人类的负面情绪产生的,负面情绪越多咒力就越强大。 痛苦,绝望,嫉妒,难过,这些情绪他没有在对方身上见到过。 即使是生气的时候,他知道星见和他生气都是装的,只是做做样子想让他服软。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星见的负面情绪外露,负面的咒力现在在他身上疯长。 如同黑泥一样,在宿傩眼里他简直要被黑泥给淹完了。 但星见本人毫无察觉,像是已经为自己筑起了一层薄帐,将那些情绪隔绝在外,和自己分离开来。 他面色无常的望着天际逐渐升起的一抹红色。 天亮了,该下山了。 * 沿着昨晚的小路走到那栋草屋的后院。 阳光还没有晒到这边来,天空也只亮了一半,这里还没有昨晚的月亮照得亮。 后院的小木门没有关上,星见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宿傩跟在后面奇怪的看他。 都这么近了,他居然还没闻到血腥味?搞什么,咒力外泄也没有察觉。 破旧的屋子里没有人,星见走上前拉开了木门。 门被打开的瞬间,巨大的血腥味终于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脑袋被这气味熏得眩晕了一瞬,星见连忙稳住身\体,站定在廊下。 红色的雪印在他的眼中,就像星见的眸子一样。 他小瞧了人类的恶意,看着这刺眼的一幕,甚至能想象出来昨天晚上的场景。 八坂正德的尸体已经僵硬,露出的手臂和脸上那些青紫的伤痕,无一不在提醒着星见。 昨晚他的离开,是错误的选择。 他是被活活打死的…… * 宿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语气平静的询问,“死了,你打算怎么办?” 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还无趣的弹弹袖口。 要是平时星见早就爬他头上去,一根一根拔他头发了。 但现在他只是沉默着往村子里走。 从他在横滨找到归属的第一天,星见所知道的第一件事情就是—— 伤害家人的人,mafia绝不会放过。 “当然是杀了,一个不留。” 他这一晚上都在想些什么?有什么好纠结的,想去做什么事情得话,本就不需要什么所谓的身份。 他只是对突然出现的家人感到恐惧,那他的家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后悔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 此刻,愤怒与难过他丝毫没有感觉到,只有空虚在心底蔓延。 直至走到村子中央,他和宿傩一起被拿着棍棒的村民们围了起来。 “你居然还敢回来!” “妖怪,害死了你娘!” 宿傩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眼底难掩兴奋。 这些可笑的人类,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吗? “你想怎么弄死他们?”上前与星见并排站着,宿傩嘴角咧开,笑得猖狂,“好久没活动了,我先来。” 没等星见回话,他就已经冲了出去,只是一瞬,围在一侧的人就已经倒在地上鲜血直流。 人群发出尖叫,逃窜着跑开。 迈出步子的下一秒,就被无形的箭捅穿心脏。 宿傩舔着手上沾染的鲜血,心情愉快。 星见一脸嫌弃的看着他舔手,无语的把他的手拍掉,“脏死了,你也不怕拉肚子。” 吃生肉的习惯就是这儿来的吧,以前在史书里看过,两面宿傩喜食人肉,尤其是女人和小孩。 但你碰见我了,就得把这不干净的坏习惯改了。 这几年的时间宿傩从没吃过生肉,鲜血好像都没之前那么美味了。 见他恢复了状态,宿傩伸着脏手就想去摸星见的头,被他慌忙躲开。 “去把往村外跑的人都杀掉,少一个你就少一顿饭。” “哈,那可不行。”说完,他就消失不见,往村外跑去了。 星见走到村子里的寺庙,寺庙大门紧闭,看来是害怕他闯进去。 沉重的木质大门当然能够挡住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子,既然认定他是怪物,又怎么会觉得这扇门能够拦住他呢? 轻而易举就用咒力震碎了木门,佛堂里空荡荡的,人类的气息在星见的眼里暴露无遗。 拐过中央放置的巨大佛像,他找到了躲在后面的住持。 住持大声叫骂着,让他放手。 星见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人拎了出来,听见住持被抓,其他人也按耐不住,慌忙起身往外面跑去。 他也不慌,有宿傩在外面守着,就算是为了几块肉,他都不会放跑一个人。 “居然在佛祖面前杀人!你们!你们!” 住持气急败坏的望着他,因为激动脸都涨成了猪肝色,看起来好不滑稽。 “你不也在佛祖面前杀了人?还杀了不少人。” 这寺庙简直跟个鬼屋一样,到处爬满了咒灵,它们害怕强大的咒力都在角落里躲着。 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边,牙齿磨得咔咔响。 这位住持身上的确有些东西,应该是隔离咒灵的咒具,让咒灵不敢靠近,杀不了他,但对人类自然是没用的。 住持挥舞着双臂扭动起来,他的脸因为太过紧张而面目狰狞,但被压的死死的,连膝盖都直不起来。 他整个人垮下来,眼泪鼻涕一起从脸上流出,边哭边喊,“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你这样子倒是想起了一个讨厌的人,真烦。” 不想与他多费口舌,星见翻出他身上的咒具弄坏之后就离开了。 结果可想而知,住持被咒灵撕咬的一块好皮都没有,但偏偏还死不了。 咒灵乐在折磨他,硬是让他活活疼死了。 —— “处理完了?”宿傩从林子里走出来,白色的和服已经变成了红色,整个人脏得不行。 “出去别说你是我养的。” “……” “今晚有肉吗?” “可能吧。” “……” 臭小鬼,这个态度,以后要是当他的仆人还了得。 * 平安京 昏暗的和室,几位老人相对而坐,互不言语。 沉默过后,上位者开口了。 “既然在月狼山附近发现了两面宿傩的咒力残秽,那便派人过去吧。” “赶在那群阴阳师之前。”
第20章 星见将八坂正德埋葬在了那栋茅草屋后面的小溪边,希望他能和自己的女儿团聚。 他们离开后的第二天,便有咒术师赶来。 村民的尸体全都被随意的丢在街上,一个个断手断脚,死状惨烈,但都是一击致命,要不是这遍地的咒力残秽他们真的看不出来这是两面宿傩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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