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达春轻轻叹了气,“这样也好。” 法式善温和一笑,道:“到了年纪总要娶妻的,若我不娶,我阿玛和额涅也定然不同意。” “是了。那我下次休沐时就先去寻些好物件来,给你的贺礼定然不能太简薄。” “先提前谢过了。” 法式善顿了顿,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询问道,“瑚图里他可还好?” 达春回道:“毒已解了些,太医说于性命无碍,他如今卧床不起,大抵还是心病。这段时间的事情没能瞒住,如今他都知道了。 他这些年从不与人交恶,东宫也极少有因他而受罚的奴才,仅有的两人,却闹出这般大的事情,他心重,一时想不开也是可以理解的。” “越是这般心善之人,得知真相后便越会难捱,更何况还有德住的性命夹在其中,换做是我,怕是也不可能一时放开。” 法式善自袖中取出一物交予达春,说,“这是我回京后去广济寺为他请的平安符,原是想亲自去给他的,但说实在的,我不大敢见他,怕勾得他更加伤心,便烦你转交吧。” 达春接下,道:“我替他谢过。” “不必客气了。” 法式善道,“另有一事,说与你也是一样的。前些时候我在宫里听小太监们闲聊,说吉祥胡同出了一间空房,价钱极低,却无人去租住。 是因为上一任租户犯了事,死得极惨。那些太监们本就忌讳多,说是怕上任租户的东西带了煞,谁也不敢去碰,如今那屋里竟还是原样放着。” “是……?” 法式善点头:“吉祥胡同那地方住的都是低阶的小太监,咱们都不好过去,总管太监们也不好露面,三阿哥宫里的人便是去了怕是也查不出什么,而且如今这情势,我们总得顾忌着些,你见谅。” “你这是哪里话?这本就是我们的事,你能替我们想着,已是很大的恩情了,断没有再让你们掺和进来的道理。” 法式善道:“总之,无论你们打算如何做,都切记不要着急。此时最该韬光养晦。” “我明白。”达春回话。 九月很快就走到了末尾,这些时日齐云野的身子一直不见好,王德润和贺孟頫尽了全力,刘声芳还数次前来诊看,最终的结论都是,若他自己不想好,便是华佗在世也无用。 心病难医,向来如此。胤礽也没再逼迫太医们,只让小明子留神,将屋里所有尖锐物品尽数收好,盯着齐云野日日用药,按时吃饭。 九月二十九晚间,胤礽自乾清宫回来,屏退众人,独自进了耳房寝间,彼时齐云野正靠坐在床上发呆。 胤礽坐到床边,轻轻握住了齐云野的手,齐云野回过神来,弯了嘴角,道:“都不知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晚上可用了药?”胤礽问。 “用过了。”齐云野答,“吃了饭,也吃了药。其实你不必日日这样问的。” 胤礽用拇指摩挲着齐云野的手背,低声道:“若不说这些,我已不知该同你说些什么。” “那便不说了吧。” “云儿……下月初一我要代祭太庙,我带着多西珲,把达春留下来陪你。” 齐云野摇头:“都带着吧,你身边就一个贴身侍卫,不像样。出门在外,该有的规矩和排场不能少。代祭太庙是大事,尤其现在这个关口,你不能有错漏。” 虽然极力压制,但还是能听出,胤礽的声音在颤抖:“我怕……云儿,我害怕……我怕我一离开,你就要做傻事……” 齐云野拍了拍胤礽的手背,道:“放心,我不会自戕的。我还有弟弟,还有你,我不能连累你们。那时只是病得重了说了胡话,你别往心里去。” 胤礽靠到齐云野的胸前,哽咽着说:“你快些养好身体,就当是为了德住,你也要好起来,不能辜负他,不能让他白白丢了性命。” “我知道。” 齐云野轻轻拍抚着胤礽的背,“保成,给我放个假好吗?我这一年一直都没休息过,我想回家歇歇了。” “你在宫里也是一样的。” “你知道那不一样。” 齐云野说,“这里处处都有德住的影子,我看着眼前这些人,总也过不去这道坎。 而且我如今这样是当不了差的,日日在毓庆宫里住着不合适,那谣言……还有皇上那里……怎样都说不过去。 齐全快有孩子了,明年来保也要进内务府当差,我想回家去陪陪他们。这么多年,我亏欠他们太多了。” “可你还在吃着药。” “我在宫外有熟识的大夫,王太医开的药方我拿走,贺孟頫休沐时我去找他,或者让他上我家去给我诊个脉就行了。” 胤礽将手伸到齐云野的后背,紧紧抱住他,说道:“好。我放你回家。” 十月初一,皇太子胤礽代祭太庙。 礼毕回宫后,小明子进了前殿祗应。 “回去了?”胤礽问。 小明子回话:“奴才看着齐全少爷将瑚少爷接走的,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到家了。” “那就好。”胤礽轻轻转着玉扳指,“他留下什么东西了吗?” “瑚少爷什么都没带走,就只拿了王太医给的药方和药材。” “玉佩呢?” “玉……”小明子愣了愣,“主子是说那枚祥云玉佩?那玉佩一直在瑚少爷身上,玉环也在。” 胤礽长出了一口气,道:“知道了。他不来当值的时候,你就跟着郑奉吧,记得每日去耳房打扫一遍,别落了灰。” “奴才遵旨。” 回到家安顿好,又歇过午觉之后,齐全才带着乐诗到了前厅。齐云野见了他们,道:“咱家可没有什么晨昏定省的规矩。” “弟弟来看哥哥,不行吗?”齐全道。 齐云野嗔道:“你看你的,没得带着你媳妇折腾做什么?” 乐诗道:“是我央着夫君带我来的。虽是一家人,但总归男女有别,我不好直接过来。” 齐全接着说道:“哥,让诗儿给你诊个脉,好不好?” 齐云野看了看二人,最终还是伸了手:“弟妹如今身子重,无论诊出什么,万勿过心,得念着孩子。” “兄长放心,我有准备。”乐诗将手帕搭在齐云野腕间,安静诊脉。 片刻之后,她抬了手,将手帕收起,却并未作声。 “不诊过你们都不放心,诊过后你们又会替我难过,虽是提前有了准备,真到面对时,也还是会痛吧。” 齐云野将桌上茶盏往二人身边推了推,“喝口茶缓一缓吧。” 乐诗用手帕拭过眼眶,喝了茶,将心绪平复下来,才说道:“其实倒是比我想得要好些,兄长年轻,慢慢调理着会好的。” “太医也是如此说。在宫里时我总歇不踏实,所以才求了太子让我回家来休养。这段时日我就在家歇着,不去当值,也就累不着我,你们放心。” 齐全轻轻抚过乐诗的背,柔声道:“你也放宽心,先回去休息吧,我陪哥说会儿话。” “好。” 待乐诗离开被搀扶着离开之后,齐全才重重叹了口气:“虽是提前有了准备,真到面对时,还是会痛?哥,你这话说的是自己吧?” “德性!学会揶揄你哥了?没大没小的!”齐云野假意嗔道。 “不该我问的我不会问,我只有一个要求,哥,我想要你好好活着。身上有病咱们就吃药,心里难受咱们就办法疏解。” “我知道。”齐云野说,“我也不强求了,人总是没办法跟命运去争的,我认命。以后我什么都不想了,守着咱们这个家,我也享一享天伦之乐。” “你还没娶妻呢,什么就天伦之乐?” “有你就行了。我这辈子……” 齐云野轻轻摸过手边的玉佩,“我这辈子,就不耽误好人家的女儿了。我不结婚不要孩子,以后有你给我送终就行。” 齐全梗着脖子道:“说什么胡话呢?我才比你小几岁?要送也得让我的孙儿给你养老送终。” “儿子都还没有呢,就孙子?你想得可够远的!” “这种事当然……” 齐全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夺眶而出,“当然要想得远才行……” 齐云野招了招手,示意齐全上前。 齐全扑到齐云野的身上,哭着说道:“哥,我要你长命百岁……”
第84章 放错位置 十月十五,下元节。 原就不是个正经祭祀的日子,只是恰好赶上了德住的月祭,齐云野虽是身上不舒服,却还是坚持去了潭柘寺。 敬香添油之后,小寒搀着齐云野站起身,缓步走回卧房暂歇。 小寒扶着齐云野到榻上坐好,在他腿上搭了内衬貂绒的缎面被,又把温好的汤婆子塞到齐云野手中,才问道:“爷中午想用些什么吃食?我去同沙弥师傅说一声。” “不必麻烦,普通素斋便好。” “好,那爷先歇着,我去去就来。”小寒示意阿默上前来伺候。 自从这次回家之后,阿默便跟在了齐云野身边伺候。 阿默能听不能说,且在家里这么多年,是个踏实的性子,又知道根底,如今齐云野喜静,让阿默在身边反倒合适。 齐云野往条褥上歪了歪,对阿默说:“累了,我睡一会儿,等吃饭时再叫我。” 阿默点头,替齐云野把腿上的被子展开盖好。 很快睡去,故人入梦,梦中亦是无能为力,哀恸难捱时,耳畔有了呼声,他循声而去,从梦中醒来。 小寒扶着齐云野起身靠好,道:“爷被梦魇着了,先缓一缓。” “我睡了多久?”齐云野问。 “约莫一刻钟。”小寒答。 接过阿默送到手边的温水,齐云野却并未立即喝下。 一刻梦境,便看完了德住的一生。而自己这一生,又会在谁的梦里倏忽而过呢?他怅然叹息,端起水来。 见齐云野的面色已平复不少,小寒才又开口:“刚才住持来过,爷睡着,他便先离开了,说过会儿等爷醒了再来。您要现在见他吗?还是再歇会儿?” “现在见吧。你去请,阿默收拾一下,替我换了棉被来,这貂绒里子的奢贵之物还是别让住持看了,他们修行之人,忌讳杀生。” 二人各自领命。 不过一会儿,震寰和尚就进了屋内。 “施主随意自在,切莫起身。”震寰诵了佛号,便往齐云野对面去坐。 齐云野颔首致意,而后让小寒和阿默都退去外面等候。 “劳烦住持亲自过来。我这身子……今儿跪得久了些,实在是力有不逮。” “贫僧受人之托,便该终人之事,不过是在这寺里走几步路,来同施主说说话,算不得什么劳累。” 震寰开门见山地说道,“实不相瞒,此番是小贵人嘱托,让贫僧来开解施主。传话之人说得恳切,又担忧满心,贫僧原以为施主执着自苦,可看施主如今状态,却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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