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那多半是源于镜面另一侧的意识。 终于等交融的幻影消失之后,辟邪王的脑海总算回到了清明,于是这些日子里所有错过的画面瞬息间涌上心间,回想起来,北洛不觉有些好笑,神奇又很古怪。 ——就好像两个人同时间做了一段重叠的白日之梦。 “解释完了,你听下来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云无月感觉有些挫败,这与她而言是非常少见的体会。从友人的回答里女子最初的疑问的确得到了解答,但她真正想要的答案却依旧没有出现。 北洛表现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试问,这次她会说是黑衣的辟邪王依旧心存隐瞒吗? 答案是肯定的,他的心里藏了太多事。 魇魅在瞬息无意的擦肩而过时窥到几分,浓郁、粘稠、沉淀,情绪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干涸在风轻云淡下最深的泥土中,不知会孕育出盛开的繁花还是在日复一日的埋藏中腐烂消失。 二 似梦,非梦。 潮水没过头顶,殷红的月隔着模糊的水面闪烁着流动的色泽,远方的天际泛出一丝浅浅的光,金色的火焰燃烧于周身,连成围绕的环线将他死死的圈在这片进不来也离不开的世界里。 “北洛!” 有谁喊出了他的名字,白色的衣衫隔着炽热的亮色显得有些朦胧不清,熟悉的容貌、声音和温度,那一瞬间的感觉很难言说,他想了很久,只问出了一句自己早已知晓答案的问题。 “你是谁?” 他自然是认得这个人的,只不过他们之间隔着世界的屏障,而从某种意义上,他与他从未相识。 听闻此言,白衣兄长的脚步突兀的顿在原地,目光在空中相接对撞,他看见了那人眼里流露出的迟疑荷困惑,或许还有古怪与违和。 黑衣青年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冷笑,他静静的看着玄戈,眼眸中露出了太多复杂而难以梳理的情绪。 真是敏锐的人,不过一个照面就察觉了微妙的差异与不同。 青年轻轻摇了摇头转而消失在一片火光之中。 三 友人的症状找到病因却依然无法解决,云无月从魔域的友人处听来了一些消息,决意等探清实情后再离开天鹿城去往外域寻找破除之法。 对于北洛来说,状况也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变化—— 所有的故事都回到了梦中。 桌前的贵族们言商着关于天鹿城大阵定期的修缮与维护问题。会议还在继续,北洛的神色却开始有些飘忽。 霓商坐在青年身畔,敏锐的感觉到新王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北洛,若是还未回复,你早些去歇息便是。”如今魔族一切如常,讨论阵法之事不过为例行公事,而说到底这其中的关键还得靠王的血脉之力。 天鹿城的王负担着整个族群的命脉,不论出于对玄戈弟弟的爱护还是源自族人对王的担忧,霓商都认为北洛因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我没事。”青年揉了揉额角,脸色一如往常,他冲着霓商淡淡的笑了笑。“只是梦到了一些事——”许是昨晚做了梦所以休息的不太好吧。 北洛说,他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至少不会白日中凭空再见到奇妙的幻觉。 ——我做了一个梦。 属于旁人的故事临到夜晚时会在梦中继续,但非常奇怪的是,自那天重叠之影抽身离去时,北洛再也没有无故的于清醒之时看见过任何幻影画面。 不知是不是对方的离开,也带走了所谓的白日做梦。 幻觉突兀的消失了,可他依旧觉得精神很疲惫,而或许源于睡梦精神不够敏感的缘故,那些故事大部分开始变得不再清晰,不甚完整,支离破碎,空有声音消失画面,或者二者出现诡异的错层,甚至有些过于模糊的剪影在醒来的瞬间就会被忘记。 作为天鹿城中北洛最为交心的友人,云无月依旧是第一个知道这些状况的。 “除此之外,你可感觉到什么其他的变化?”女子细细听完,沉声询问的同时仔细而不着痕迹得观察着辟邪王的反应。从她的角度,这预示着症状在减轻,听起来是一个很好的征兆。 青年的神色看不出喜怒,不答反问。“你能感觉到什么异常吗?” 云无月怔了怔,她的目光在青年的瞳孔上停留了片刻,而后垂下眼帘。“……不。”就算最开始,她眼中的北洛不论气息还是妖力都是一切如常。“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现在亦是如此。 “是吗。”青年扯了扯嘴角,自言自语般得应了一句,忽的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微微一愣继而轻笑出声。 “北洛?”云无月被他错乱的反应引得略是皱眉,如果说的是自己无法察觉任何异常这一事,她可不认为这是好笑之事。 青年忙得摆了摆手,言道友人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你费心帮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觉得可笑。” 北洛说他只是一时想起了某些别的事,为理应发笑之事而深觉有趣罢了。 “……抱歉。”他绝没有冒犯的意思。 云无月点了点头,她看着年轻的辟邪王轻声反问。“你想到了什么?” 这一次,青年没有答话。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而后转脸看向窗外,良久之后,北洛像是想明白了什么,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他说,我在高兴—— 以后白日里都不必再莫名其妙的观看属于旁人的故事,真是太好了。 四 有谁站在高台之上,柔风拂过脸颊,带走了周身全部的温度。 他看着眼前的兄长,眼神宁静,语调平稳。他说—— ——梦里,我回到了十一年前,从始祖魔手里救下了玄戈。 记忆的画面浮上脑海重现眼前。 巨兽的身形如烟散去化为飘飞的荧光融入身体,最后一抹金色没于的胸口,化成一片炽热又带上几分灼烧之感的温度。 身旁朦胧的阴影之中出现熟悉又陌生的石堆墓碑,金色的标志是王的象征。他低下头看向这座孤单的墓,垂下的眼帘里看不清心底的思绪。 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有谁来到了这里,没有经过同意就误入其中,也不知那人看见自己的墓和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结局心中该是何种心境? 莫名有些发笑,黑衣的青年缓缓转过身看向背后沉默而立的兄长。他认真地打量着他,像是陌生初见,又好似久别重逢。 良久之后,似笑非笑的话语从口中吐出。“你是谁?” 我是谁? 对面另一个世界的辟邪王注视着眼前的弟弟,他也许感觉到了违和,但终究不可能明白真相。他也许会有许多的话想问,关于梦境、关于记忆、关于眼前的“弟弟”,但北洛的提问出口之后,那人微微一愣,一如青年所猜测的那样,咽下了自己所有的困惑选择认真地弟弟说出的问题。 他说,他的名字叫玄戈,他是他的兄长。 青年站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眼眸中划过一丝浅浅的怀念,而后浓郁的自嘲翻涌而上,陌生而疏离,一如回到他们当年初见的时刻。 轻笑着摇了摇头,他其实不需要他的回答:“我知道你是谁。”眼神里闪过一抹淡淡的惋惜和沉默之后安静的宁寂,他垂下眼帘轻声说道:“还是来了……可实际上,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词句碎裂在风里,叫人听不真切。 他该找的人不是眼前的这个北洛,而他想见的人也不是对岸的那个玄戈。 五 青年问向云无月时,面容笼罩在半影的阳光中,语气里带着少见的笑意。“云无月——”念出友人的名字后,北洛顿了顿,目光穿透窗面看向外间青、白、黄、绿数色相揉的城中街道。 “——你说,会不会还未等我们寻到解决之法,这个溯回之术就自己破解了?” 前文说了当日的西陵城中,北洛描述了自己与那无名之影重叠交融时的感知,而事实上当时发生的远不止他口中说的那么随意平静。 掌心的血滴落在名为溯回的法阵之上,意料中的场景出现,巫之血果然与阵法产生了特殊的关联。北洛不知道云无月看到了多少,他只清晰得记得,短短几秒内自己体内的力量就被迅速得抽空了大半,血液从指尖自发的溢出冲入阵中,光芒暴涨充斥整片房间,顺着天空的塌陷洞口一路飞升冲上云端。 耀眼的亮光只持续了很短的一刻。 巨大的气流爆裂而开,整片天地刹那间地动山摇。古旧的建筑上爬上深色的裂纹,在轰鸣的响声中顷刻间崩塌而下。 危急之时北洛的神智正处于恍惚之中,好在他不是一人独来,霒蚀君千钧一发之际护住友人。屏障与螺旋的长鞭将上方撞来的石块残碎阻绝在方寸之外,等一切安静下来,女子环视周身,只见一旁的青年捂着头半跪下来,面色惨白似是痛极。 上方的塌陷已不只是简单的洞,如果此时出去观者会惊讶的发现,天顶上曾经完整的广场荡然无存。内部的建筑更是损毁严重,周圈的廊柱几乎全部折断倒塌,数层的岩壁全部碎裂塌陷倒了底边,若非撑起结界,寻常血肉之躯早已被压成肉泥。 饶是如此,他们如今也算被半埋在了废墟之下,好在二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即便状况有些糟糕,全身而退亦不算难事。 鸤鸠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许是被压成了灰烬,不过北洛更倾向于他是趁乱在塌陷发生时逃离了此地。 前方原本画有法阵的地面已粉碎成一堆看不出原样的灰石。青年看着自己割裂出伤口的掌心,如果塌陷没有即使发生,恐怕他在之后的瞬息里会被法阵活活吸干成干瘪的骷髅。 “如今幻觉尽皆退化成了梦境,你说,这会不会也是因为法阵已毁的缘故?” 云无月听着这个疑问没有作声,这类得不到证据的疑惑她从来不会轻易提出,而如今想从西陵原址在寻线索是不可能了,她在之前曾返回过一次西陵古城,在沉默而死寂的废墟中寻了一夜,最终失望一无所获。 坍塌破坏得太过彻底,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溯回之术竟是连曾经残留在石面的纹路都已全部在触摸的瞬间化为了粉末。 女子静静的看着他,她知道友人的心里大约已经有了新的打算。 “你准备怎么做?” 六 像是回到了天鹿城外的巽风台,只是喊出名字的人从紫衣的女子换回了属于的兄长的幻想。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兄长第三次出现时,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少许惊讶。 “你知道我是谁。”白衣的兄长一字一句缓慢的说道,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一步一的走上前,直到站定在青年的身前,直视着那双相似却又不同的眼眸。 “北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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