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真相,给予我反抗的力量,这样的神明。” 绪方镜将盖在腿上的毯子拿开,双腿稳稳站住地面,一步一步向前走接近夏目贵志,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没有下地走路的原因,她的动作有些迟缓,但步子坚定。 “你不是神明大人,你是谁?” “是要来杀掉我的家伙吗?卑劣的,我所谓的同伴。” 绪方镜身上的黑雾越来越浓重,猫咪老师跳跃起来,变作原型朝绪方镜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与此同时,夏目贵志伸出右手,白色的光点凝聚成符咒的模样, “绪方小姐,请冷静一点!” 猫咪老师化作的大妖怪张开嘴,露出利齿,爪子伸出,警告道, “停下来!” 在夏目贵志的眼里,满头花白的绪方镜黑雾缠绕,虚弱的苍老从她身上尽数退散,从发根开始漫上黑色,松垮的皮肤变得紧致,皱纹消失,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属于人类圆润的瞳孔变成妖怪般的竖瞳,她唇色苍白,脸也苍白,唯有眼瞳鲜红一片。 “就从你开始。” 绪方镜说道,黑雾像是有了生命力一般猛然向前延伸冲向夏目贵志, “从你开始,除妖师。” 砰! 窗户突然碎裂,地板蔓延裂痕,夏目贵志躲过黑雾的袭击,猫咪老师冲过去想要挡住黑雾,爪子却直接穿过雾气,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什么!?” 主动攻击造成不了伤害,反而还被黑雾划破皮毛割出伤口,斑愤怒起来,眼瞳紧盯着操控黑雾的绪方镜,然后高高跃起—— 锋利的尖齿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尖锐的寒光。 “血啊…拦住他。” 绪方镜划破手腕,低语道。 从绪方镜手腕里流出的血液发黑,顺着她的手掌滑落,蛇一般对着斑的方向缠绕上去,露出尖牙。 斑喷出鼻息,躲过攻击,和血化作的蛇与雾气在房间里躲闪反击,绪方镜站在原地,皱了皱眉,抬手准备再划一道。 “请等一下。” 耳边响起少年人温和的声音,绪方镜想要动作,却悚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呼,”夏目贵志缓了一口气, “绪方小姐,请冷静下来,我们得聊聊。” 夏目贵志从绪方镜的背后走出来, “有一个在森林深处等待你实现约定的妖怪委托我来找你。” 绪方镜迟缓地转了转眼珠子, “…森林里的,妖怪?” “啊,树里,是树里吗?” 不知道是不是夏目贵志的错觉,绪方镜眼瞳里的红色好像淡了一些,她脸上自然露出欢欣的笑容, “是树里要你来找我的吗?再等我一下,等我解决掉那些蛀虫就过去和他见面,很快的,很快的…” 绪方镜努力挣扎着,想要从夏目贵志的术中挣扎出来,如同木偶僵硬的摆动四肢,一卡一卡的,努力挣扎着,她好像感受不到痛苦一般笑着, “既然你是被树里委托过来的,那我就略过你,从其他人开始好了,东边吧,就从东边开始好了。” 黑发披散的女性眼底红色越来越浓重,她挣扎着向上伸出手臂,好像要去握住什么东西一般张开五指, “我很快就解决掉他们,然后和树里见面,再等我一下,树里,我一定很快去见你——!” 黑雾猛然爆发,绪方镜挣脱出禁制就要从窗户上跳下去,在一瞬间被黑雾迷住视线的同时,夏目贵志喊道: “请等一下,树里他现在就要见你!” “失去了心脏,他快要死去了!” 绪方镜动作一顿,茫然地回过头。 “树里,死去…?” 她好像很难把这两个词语联系起来。 猫咪老师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那颗妖树的遗愿就是这个,你要是现在不去,以后可没机会了。” 看着绪方镜终于停下动作,夏目贵志暂时松了口气,虽然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事,但如果就这么放任绪方镜离开,无论是谁受伤或者死亡都不是夏目贵志愿意看见的。 “抱歉,树里,稍微把你的情况夸大了一点,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夏目贵志想到。 “他现在在哪里?” 绪方镜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朝夏目贵志走近了几步, “他现在在哪里?” “就在原来的树林里,他没有变换位置。”夏目贵志说道, “就算他想换也没办法,他的根在那里。” 没有管已经变成乱七八糟的房间,绪方镜换了个方向,朝夏目贵志过来的那片树林极速飞去。 “猫咪老师!” 夏目贵志踩着窗沿一用力,跳到飞出去停在空中的猫咪老师身上,跟着朝妖树所在的地方飞过去。 “我现在的脑子已经是一团浆糊了,”夏目贵志抓着猫咪老师的长毛,压着身体说道, “事情完全朝想不到的方向极速前进,搞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简直是一团糟。” “想不明白就不要再想了,等到了那里再说,可恶,这次委托区区几坛酒可不够,这事完了之后那颗树的全部存货我都得带走!” 超级厉害有威严的大妖怪斑威风凛凛地低吼道: “夏目,这次不可以拦着我!” 夏目贵志无奈应道, “随便你,不过如果你喝酒喝到夜不归宿的话,我就让塔子阿姨取消你一个月的炸虾。” “嗤。” 猫咪老师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嘴里发出勉强代表同意的声响。 — 我来了我来了! 最近三次太忙,今天开始就能恢复更新了!
第42章 夏目贵志和猫咪老师到的时候,绪方镜停在距离妖树不远处的一颗石头后面,半掩着身体,气息压至虚无,悄悄立在那。 夏目贵志和猫咪老师的动静没有刻意掩藏,惊动了正趴在妖树枝干上休息的木下,木下直起身体,见到了还没来得及躲开的绪方镜。 “这就是那个人类吗?你们把她带过来了?!” 木下没有想到为什么过去多年绪方镜模样还这么年轻的问题,他只是兴奋着,对于妖树能够好起来这一点感到兴奋。 “树里。” 黑色长发的人类女性轻轻唤道,一步一步朝妖树走过去,木下跳下地,刚准备说什么却被夏目贵志灵力一拉,一屁股坐在了猫咪老师身边的土地上。 夏目贵志朝他竖起食指, “嘘。” “树里,”绪方镜白皙的手搭在妖树的枝干上, “好久不见,我来找你了。” 妖树身上的叶子发出簌簌的声音,像是点头,他的枝条延长点在绪方镜的肩头, “好久不见,小镜,你来实现约定了吗?” “啊。” 绪方镜扬起脸,唇角弯起露出笑容,眼底却漫出泪水, “对不起,树里,我没能实现我们的约定。” “明明说好的,”绪方镜哽咽着说道, “说好了三天之后就把心脏还给你,然后我们一起去钓鱼。” “我原本都想好了,要给你一个惊喜,翻了那么多书才看到的咒术,画了那么多遍才顺手的符咒,我那么期待,期待见面时能笑着和你说‘看,我厉害吧!’,得意洋洋自己的想法。” “我还想,买了两副鱼竿,把不好看的那把给你,你想换我也不给你,除非你对我撒娇,我才会一脸不情不愿的给你,然后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揉乱你的头发,对你得意大笑。” “我还想,鼓起勇气,和你一起看太阳落下,看星星在天空中闪烁,然后笑着和你说喜欢。” “我还想很多很多…可是为什么,我却永远不能实现这些了呢?我做错了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绪方镜哭着喊道, “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那些家伙,卑劣的除妖师啊,咒骂我是背叛者,要驱逐我,要夺走你的心脏!” “树里,对不起,我太没用了,我没有保护好你的东西,我什么都没做到,我什么都没能保护到!” “我的式神被吞吃,那个孩子前一天还在说为我的惊喜做准备,却在我的面前为了保护我而被撕碎,被吃掉!明明我也是人类啊,明明我也是同伴,明明他们都在祝福我,为什么却突然变脸,要除掉我呢?” 绪方镜满脸是泪,她双手努力擦去泪水,可泪水太多,好像永远都擦不完似的, “就连我最后活下来也是看在他们嘴上的善心上,可是四十年,我去记忆混乱了四十年,什么都想不起,每天都要吃药,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全新的一天,因为我记不起大多数事情,就连过去,我也记不起来。” “四十年,人类能有多少个四十年呢?” 绪方镜又哭又笑,她脸颊歪着触碰妖树的枝条, “时间转瞬即逝,太快了,真的太快了,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一定等得很辛苦吧?对不起,树里,让你等了这么久,真的对不起。” “在混乱的这么久以来,我抓住了片刻清醒,终于得到了力量,可以来见你,可以夺回你的心脏,树里,可不可以再等我一下,等我把心脏找回来?不会很久的,我保证,我一定会很快回来,我一定会把你的心脏夺回来!” “小镜,”妖树低低的声音响在绪方镜耳边, “小镜,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不要着急,我就在这里。你看,我是树啊,树是走不的,只会在原地。” 枝条轻轻划过绪方镜的脸颊, “我是树,根就在这里,哪也去不了,会一直在这里,所以小镜,别走了,在剩余的时间陪陪我吧。” “心脏的话,随便在哪里,我一直等着的不是你带着心脏回来的约定,而是你答应我和我见面的约定。” “其他的都不重要,小镜,别再离开太久了,外面会有人伤害你,我没法去在你身边,也没法保护你。” “别管那些了,”妖树声音低低地说道, “我很担心你。” “树里…” 绪方镜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妖树, “可是,没有心脏的你会死啊,”她顿了顿, “因为我,你会死的。” “嗯。” 妖树应了一声,反问道, “可是那又怎么样?” “我不在乎那些,你在乎吗?在乎也没办法,”妖树笑着说道,带着些孩子气的得意, “我不想要你离开,这是我的愿望,作为你没能实现约定的惩罚,你得实现我的愿望才行。” “笨蛋,”绪方镜抬起手臂挡住眼睛, “树里,你太笨了,一点长进都没有,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但是,我很高兴,能和你在一起。” 绪方镜抬起头,抱住妖树。 妖树控制枝条碰触绪方镜的肩膀, “别太担心,就算会死去,现在也还早着呢,我是妖怪,就算没有了心脏,也还有几百年能活,才过去四十年而已,我们的时间还很长呢。” “几百年?” 绪方镜笑着说道, “对于妖怪来说,四十年的确太短了,但对于我这个人类来说,已经几乎是人生的一半了啊,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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