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堂见好就收,没有继续开口,快速地解决了早餐,安静地坐在一旁观察魏尔伦。 观察拿着报纸白皙修长的手指,似乎有些苦恼的、微微皱起的眉毛,以及唇角无意识弯起的弧度。 兰堂突然有了新发现, 在魏尔伦苏醒之后,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微笑着的,清浅的、优雅的微笑成为了一张面具,牢牢地粘在脸上, 偶尔魏尔伦脸上失去了笑容,他才能看见下面真实的感情。 与此同时,魏尔伦也从报纸中得到了想到得到的信息: 在一年前,战争以一个诡异的平和局面结束,当前各国都在休养生息,十分平和,而他身处的横滨,是一个租界。 兰波。 魏尔伦在心底吐出这个名字, 横滨的日常报纸自然不会出现有关超越者的消息,但是,想起这个名字,魏尔伦还是陷入了微妙的迟疑之中。 一定要回法国吗? 回到那个牢笼里? 战争已经结束了,各国的入关检查不会如战争时期时的严格,塑造出一个新的身份经历,他就能隐藏在人群中,再也不会被他们找到。 只要舍弃了以往的身份,背叛赋予他第二次生命的人,他就能够得到自由! 魏尔伦陷入了深思,口中的咖啡变得没有滋味,目光脱离了报纸,漫无目的地在房间游荡,直到——视线范围笼罩到了兰堂。 熟悉的脸用安静的眼睛看着他,阴郁又透彻,仿佛看透了他的所有想法,平静地等待着他的选择、行动……直到他陷入了困境,才会伸出手将他从困境中拉出,从旁观者的角度一一指出他行动上的不足之处。 魏尔伦的精神瞬间紧绷,被这副熟悉的相貌吓得收回了所有的想法! “兰、堂!” 魏尔伦在声音出口的上一秒就分清了两个人,但声音已经出口,只能维持着质问的语气,继续道: “你在看什么?” “保罗,” 兰堂被惊醒回了神,弯起眼睛微笑,答非所问道: “你好像很喜欢微笑,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心情十分开心吗?” 魏尔伦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些。 很好,问出这个蠢问题的兰堂,一点都不像兰波了。 “不喜欢,没有。” 魏尔伦用简短的语言回答了兰堂, 他的出生,他的处境,所有的一切都糟透了! 怎么可能会高兴的起来呢? 试探的话语得出了意料之中的结论, 兰堂的心情却还是因为魏尔伦的回答低落了下来,喃喃道: “不是因为开心而微笑的吗?” 魏尔伦看着兰堂有些丧气的表现,一时想到了兰波, 如果是兰波,兰波一定不会问出这个蠢问题,也不会做出这么蠢的反应,而是会语气平静地夸赞他: “遮掩自己的情绪是一个谍报员的必修功课,你做得很好,保罗。” 魏尔伦并不喜欢微笑,他只是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谍报人员,为了成为人类、融入人群,才选择了用微笑作为伪装, 这还是兰波向他提议的方法: “既然如此,那就去微笑吧,保罗,无论是喜悦还是悲伤,尽量露出笑容,向同伴表达友善,也让敌人看不清你的想法。” “是虚假的伪装吗?” 魏尔伦还记得当时的自己的心态,疑惑到近乎茫然,询问兰波道: “这样就可以成为人类?” “当然,人类社交的第一步是友善的外表,第二步,使用虚假的表象进行一次又一次的接触,就可以形成所谓的亲密关系。” 是的,外面的人类所产生的感情,建立的联系,脆弱、虚假到令人作呕,虚伪又丑陋! 只要魏尔伦想,他的伪装可能轻易地得到一个人的好感, 他拥有的实力,也可以让他在任何地方占据一席之地,得到可供他肆意挥霍的财富。 不过,日常生活也好,任务也罢,人类与人类之间的交往斗争,无聊又糟糕,一切都没有意义,只会让魏尔伦更加厌倦。 魏尔伦冷漠地回答:“不是。” 兰堂敏锐地察觉到了魏尔伦突然冷淡下来的反应,神色不变,将自己的话语回想了一遍。 他刚才的询问对魏尔伦而言有不妥的地方吗? 但是,兰堂仔细观察了魏尔伦的神情,发现魏尔伦的冷淡不是特意针对他的。 那到底是为什么? 兰堂有些困惑,在心底整理了一遍措辞,用柔软得近乎撒娇的语气,再一次地完成了一个小小的试探: “如果不冒犯的话,保罗,在面对我的时候,可以向我露出你的真实感情吗?” 兰堂知道这个请求十分莽撞,但是,魏尔伦轻而易举地拿到了身份证件的现状,激起了兰堂的危机感。 魏尔伦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充裕,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兰堂只能尽量多接近魏尔伦一点。 而且,他想试探一下,魏尔伦对他的容忍程度到底有多少? 会因为他的莽撞生气吗? 魏尔伦的脸上依旧是礼貌性的微笑,眼底沉淀着兰堂看不透的情绪: “不可以。” 果然被拒绝了。 兰堂叹了一口气,露出了沮丧的表情: 完全找不到思路, 他应该怎么做,才能让魏尔伦爱上他呢? 负面情绪并没有包围兰堂多长时间, 下一秒,兰堂便重整旗鼓,决定按照原计划进行——邀请魏尔伦一起去商场购物。 为对方挑选物品,添置生活用品,普通却有些暧昧的互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场的话,也可以称得上是一场约会! 想到这里,兰堂顿时对接下来的事情充满了期待: “保罗,你想去商场买生活用品吗?” 说服魏尔伦一起去购物比兰堂想象中的容易很多,几乎是他刚开口,魏尔伦就同意了。 在得到魏尔伦肯定的回答后,兰堂一时间竟然感到了一丝不可置信。 这个过程有些太顺利了。 如果追求魏尔伦的过程,也像这件事一样顺利就好了。 兰堂走在道路上,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看着跟随在一旁的魏尔伦,心情明朗了起来。 魏尔伦走在兰堂的右侧,脸色十分淡定,但是,不断四处观察的视线还是暴露了魏尔伦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事实。 不过,虽然魏尔伦第一次来到这里,但世界上所有的商场的布局都是差不多的, 光洁的地板,明亮的玻璃,摆放整齐的商品,以及摆在最显眼位置的商场布局的介绍牌。 顺着介绍牌,魏尔伦目标明确地走向了服装区,选择衣物、打包、刷卡付款,一套流程下来,兰堂连帮忙支付的机会都没有找到。 “不需要试一下衣服吗?保罗。” 兰堂发出声音,艰难地表现出了自己的一点存在感。 “不用浪费时间,我知道自己的尺码。” 魏尔伦回头看了兰堂一眼,询问道: “兰堂,你要买什么?” 这场“约会”开始不受控制了。 兰堂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原本的目标说了出来: “电脑和家具。” “家具?” 为什么要购买家具? 短暂的疑惑只升起了一瞬,魏尔伦就反应了过来, 榻榻米上的临时住处只能凑合一晚,的确不能长时间使用。 “新房间是为我准备的吗?” 魏尔伦用肯定的语气说出疑问的话语, 魏尔伦记得,在他带着早餐回去的时候,观察到一楼的侧卧有打开和重物挪动的痕迹,当时的他毫不在意,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兰堂为他准备的新房间。 兰堂点了点头。 在得到兰堂的答案后,魏尔伦若有所思,来到家具区,挑出一套顺眼的家具,刷完卡后,毫不客气地要求商场提供上门安装的全套服务。 既然是他要使用的东西,自然没有让兰堂代为费心的道理。 但是,魏尔伦并不想浪费精力来装扮一个临时的住处,贩卖这些家具的商店来处理是最好的选择。 兰堂带魏尔伦来的商场是横滨规模最大的购物商场,在这里,什么样的服务都能提供, 前提是顾客的钱包里有足够的钞票。 而洗劫了一个黑手党组织的魏尔伦,能用金钱搞定的东西,自然毫不吝啬这种东西。 在魏尔伦颇为奢靡的消费下,商场很快把魏尔伦认定为了高级顾客,特意派人跟随,提供周全的服务。 因此,在这次的购物过程,兰堂恍恍惚惚,只负责充当了一个提供住址和联系方式的工具人。 糟糕,这怎么和想象中的“约会”不一样?
第17章 捡到人的第十七天 “我想亲自去挑选一些书。” 眼看着昂贵的电脑随着魏尔伦的一句话,就被服务员打包带走,兰堂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声音都被这个不讲道理的世界冻得颤抖了起来: “我的工作需要一些科普书。” 魏尔伦已经结束了全方面的购买,正在调试着手中新购买的手机,听到兰堂的话时,随意地点了点头,没有阻拦。 兰堂看着魏尔伦对他不怎么感兴趣的模样,只感觉更冷了,整个世界冰冷无比,只有衣服中的暖宝宝残留了一丝温度。 原本想好的“约会”插入了第三方的人员,两个人的世界被打扰,想象中的相互商量的购买成为了单方面冰冷的金钱交易。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兰堂唉声叹气地来到了书架处,寻找他想要的科普书。 各种各样的书籍陈列在购物架上,数量繁多,让人目不暇接。 兰堂的手指触碰着书脊,一列列地看过去,抽出科普书拿在怀中,挑选得差不多了之后,向收银台走去。 虽然他熟悉各国的语言,但在翻译的工作中,有词汇书的参考,可以更准确。 行走过程中,一串大字突然闯入了兰堂的视线中, 《如何让一个男人离不开你》 兰堂的脚步停滞了一瞬,心动了! 兰堂发现自己能使用的方法一直是过去中的老一套的手段,总是在魏尔伦身上起不到作用,看一下别人总结的方法,也许能够激发灵感,得到更好的方法。 兰堂下定了主意,余光看了魏尔伦一眼,观察到魏尔伦的注意力没有在这里后,快速地将书抽出来夹在科普书中间, 虽然是用来追魏尔伦的,但还是不要让魏尔伦看到比较好。 抬眼间,兰堂又在书架上看到了一行字: 《如同让爱人拥有充足的安全感》 安全感?! 兰堂在瞬间想到了昨天在魏尔伦身上发现的孤独,不可避免地再次心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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