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敏前辈,手头紧啊?”我问。 他颤颤巍巍说是。 “能在这里读书,说明家境不错,那么,当铺听说过没有?”我好心建议,“有拿得出手的就去当了,宽裕的时候再赎回来嘛。” “不,不行,让人知道,我还活不活了?” 这会儿倒要面子了。我把他放下,转过他的身体,告诉他一个地址,然后给了他一个有点谄媚的笑容:“我妈妈开的公司旗下有一家名牌当铺,合法的,前辈,有什么一时用不上的名牌产品都可以当去典当,包括但不限于表、钻石、高尔夫球杆、车等等等等,现场给现金哦,是二手价格的百分之八十哦,月利息只有百分之三哦。” “……”短时间内,落差太大了,他表情复杂地看着我。 我还是谄媚地看着他。没办法,赵慧美经营的高端服饰品牌店需要拓展进货渠道——她店里的几个搭配师已经告诉她某些顾客想要什么经典款了,开名牌当铺也是一种解决方法。 “行,行。”他说,“你能放开我了吗?” 我不仅放开了,我还替他把衣领褶皱都抹平了,我还对地面上爬起来的剩下几个说欢迎几位前辈光临,才走出卫生间。 才走出去,我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回到卫生间,把他们吓了一跳。 姜敏壮着胆子问我:“还,还有什么事?” 我问:“前辈你是为什么堵我来着?” “……”他动动嘴唇,没出声儿。 我把右手放到右耳廓后,表示洗耳恭听。 他才说:“我,我喜欢郑裕美,听说你送她包了。” “……”太意外了。我想了想,说:“喜欢就去追嘛。至于追不追得到,我想你心里应该有数。但是喜欢一个人,想要让她知道的心情,我能理解。Fighting!”我朝他比划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Fi...Fighting!”他说,回我一个加油的姿势。 …… 不得不说,徐仁宇这个家伙,在高二当上学生会副主席、分管纪检部之后,消息是真的灵通。 我被堵在卫生间的当天,下午4:20放学后,他就来找我了。 我正跟姜耀汉在内的几个同学打扫教室的卫生——其实就是做做样子,弄个表面光,他就站在教室门外叫我的名字。 我过去了。 “我听说有人在厕所堵你。”他说。 “啊,是有。不过我都处理好了。” “姜敏是吧?我让人天天在学校门口检查他有没有穿校服、有没有偷偷带手机。”他神情认真,“他再敢找你麻烦,就报我的名字。” 这话好耳熟啊。我曾经对他说过。 我家有儿初长成,我老怀大慰,“嗯嗯”点头。 TBC.
第42章 高中日常,吧? 关于这个年代H国高中生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有话说。 我在世时,对一个报道印象深刻,那就是2014年7月,H国MBC电视台曾经到首尔大学(现在还叫国立汉城大学)进行问卷调查,调查是关于“除了个人能力之外,还有什么因素能够影响学生考入首尔大学”这一问题的,而排在第一和第二的回答是“父母的经济能力”和“校外学习辅导”。 我在初等学校和中等学校上学时为什么能过得那么逍遥自在? 这都要归功于H国ZF的三个政策:第一,在1969 年取消了小学升初中的入学考试;第二,从1974 年起开始推行高中“平准化”政策,即取消重点、非重点高中的划分,对普通高中实行抽签定校的招生制度,教师、设备实行统一标准,取消中考;第三,在1980年推出“禁补令”,即《教育规范化及消除过热的课外补习方案》,ZF派出专门的执法队,严禁大学生和在职教师有偿补课,打击补习班,一旦抓到必然取缔。此外还增加了大学入学考试次数,成立教育管理委员会系统,提供低价的课外补习。 对我这种不爱学习的人来说,简直不要太爽。 但是时移世异,随着家长们持续多年的强烈反对,ZF逐步放松禁令,并于 2000年4月将禁令彻底废止了,校外补习潮流又开始疯狂抬头。 于是在我上中等学校三年级时,李玉给我请了个大峙洞补习街出身、一对一上门补习的老师,希望我能考上个好的自律型私立高中——他和我都对国外留学没兴趣,所以没把上国际高中当目标。 那老师简直是个多边形战士,所有“国民共同基本教育课程”他都能教——国语、道德、社会、数学、科学、实科(技术与家庭)、体育、音乐美术、外语、汉字、教练和教养,而且是从一年级到三年级的所有知识都尽在掌握,要不是补课地点的限制,他连裁量活动和特别活动也未尝不可以给我补。他甚至还想补完中等学校的内容后再教我高等学校的内容! 我佩服所有能我所不能的天才。 但是并不希望天才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 李玉给我做思想工作:“在此之前,爸爸从来没强迫你一定要做什么、怎么做,对不对?我对你就两个要求,上个好的高等学校、好的大学,只要你做到了,以后我什么都不管你了。” 我精神一振:“不要求当班干部或者进学生会?”请全班吃汉堡这种不成文的惯例是小,被关注是大,只要一想到全班除了我都不用起立,噫,浑身难受。 他看我意动,立马点头,拿出合同来,怕我反悔。 “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儿信任了?”我一边说一边在那张只有两行字的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从此落入名叫学习的深渊——包含在学校的时间在内,一天学习10个小时以上,就这李玉还不满意,我说时间再长我就体质虚弱长不高他才作罢。 即便如此,他也经常因为在我身边念叨:“2%,2%,2%……”而被补习老师赶走。 他说的是那三个名牌大学:首尔大学、高丽大学、延世大学的录取率。 H国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大学的录取率都只有 50%呢。他怎么对我莫名的有信心? 我焦虑得一把把掉头发,连徐仁宇都曾经在摸我的头的时候沾上过好几根脱落的头发。 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在怜悯和厌弃之间挣扎,好几个月都没理我。 学霸是不可能理解学渣的痛苦的。大不了这儿子不要了! 要是我的意志力再差一点点,我就要去三清洞找恶魔柳和魔女朴善了,并高喊着:“和我交易吧!我愿用10年以上的青春换个好脑子!” 幸好没有。 我吊车尾进的现在的高中,这还是我参与了应试考试、提交申请后,校方根据我的模拟考试成绩、班主任推荐信和我的在校表现等各方面综合考量后予以录取的。 多边形战士补习老师打电话给我,说我朽木不可雕,砸他招牌,三年之内他不想看见我,等我高考前夕再让李玉和别的家长“竞标”,即便中了,他还是要考虑考虑。 在旁的李玉听到后,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我这不是有学上了嘛,我向你保证,大学也是有学上的。” 他把给我端来的补身汤又端走了:“我当初就应该直接砸钱让你进特目高(专门招特长生的),保不准哪个老师能看出你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天赋呢。” 我:“……” 我伤心了。 真的。 作为一个主角,我太失败了,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我把自己扔进大床,打电话给卓秀浩,诉说完委屈之后“哇哇”地哭,他一直很安静,直到我哭得差不多了,问他:“你在听吗?”才听到手机那头传来的细微呼噜声。 “……” 我挂断电话,又给李英俊打,重复一遍事情经过,他安慰我:“没关系,有书读就很好了,说明你努力学习了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即便以后你上的是普通大学,也没关系,我们是家族企业啊,有你的位置的。” “哥!我爱你哥!呜呜呜呜呜呜呜……” “嗯嗯,我也爱你。既然都有学上了,那就好好上,现在该休息了。” 正是需要人肯定的时候,徐文祖在当义警,不知道是不是在执勤中,我不好去打扰,挂断这个电话就给毛泰久打过去。 其实一件伤心事说了两遍之后,就没那么伤心了。我较为平静地和他说了这件事。 他也和李英俊一个态度,甚至说,愿意回国后给我在成运通运集团找个工作。 太感动了有没有? 在他之后,我还给姜耀汉打了。 姜耀汉沉默了很久,才道:“如果你不是李家的人,没有钱补习,你上不了这个高中,有什么可委屈的?”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一句话就破了我的防,我说,“对,对不起,打扰了……” “等等,先别挂。”他说,“我还没说完。李俊秀,即便你是个除了外貌以外其他都很平庸的人也没关系,全世界有61亿人(2001年),无数人和你一样平庸,他们也在认真地生活,是不是?你只要成为一个对社会有一定贡献的、善良的人就好了。” “谢谢你的安慰,我好受多了。”我吸吸鼻涕。 “不用客气,我就是这么伪善。” “啊?” “像我这么伪善的人都活得好好的,你为什么不可以?挂电话吧,这么晚打来,很影响我睡眠的。”他说。 “哦。晚安。”现在你不是正说着大实话吗? “晚安。” 我一抹眼泪,发泄完情绪好受多了,从床上爬起,去卫生间洗漱。 至于徐仁宇,我没给他打电话。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再亲近的朋友,成绩不同也没法一起前行”。 那个怜悯和厌弃的表情,我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来遗忘。 …… 说回高中,我不是才上高一吗,课程还比较轻松,还没有分科(2018年才取消文理分科),心态一放松,又开始浪了——作为“妇女之友”和女孩子们去逛街、去拍大头照、去练歌房唱歌、去追星;和男孩子们去网咖上网、去咖啡厅看漂亮的Office Lady、去游戏厅打游戏、去学校的室内篮球场打篮球,也是在这段时间,才恢复了和徐仁宇的联系。 我有想过他是不是看我成了他的校友,才勉强赏脸和我玩的,又一想还是算了,男人应该心胸开阔。 但其实直到他对我说出那句“他再敢找你麻烦,就报我的名字”,我才在心里原谅了他。 我太小心眼了。我反省。 2001年8月份去LA看完毛泰久回来,我甚至还和几个向我示好的女孩子私下联系过,有的是礼貌拒绝之后当起了笔友,有的是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表面上是这样,至于内心深处有没有青春期的躁动,只有含羞带怯的眼神、透着粉红的脸蛋和耳朵可以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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