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理解你缺乏安全感……” 毛泰久双手一撑浴缸两侧边缘,坐直身体,打断了我:“我无所畏惧。” 说完这句,他长腿一跨出了浴缸,从旁边的矮凳上捞起浴衣,一抖一甩,披在身上,旁若无人地走向书桌。 书桌上,笔记本电脑还在运行。画面中,毛东廷埋头赶作业,数学补习老师趴在他旁边打呼噜。 无所畏惧你会一出浴就去看毛东廷在干嘛?你言行不一!我很生气:“你一点都不尊重我,你是不是想跟我绝交?” 他不说话,直勾勾盯着监控。 在想什么?我以防万一,替毛东廷辩解:“我突然出现,那个老师是被我吓到了。” 他还是不说话,用鼠标调出好几个其他角度的监控画面,确认毛东廷还在卧室。 “绝交绝交绝交……”我像只学舌的鹦鹉,不断重复这两个字。 “烦死了!”毛泰久一甩胳膊把鼠标砸到地毯上,碎成五六块,转身朝我扑了过来,一拳头打向我的下颚三角区。 对他用道术是欺负人,用特殊属性点数也是欺负人。所以我都没用,就当自己是个普通人,跟他过招。 于是,他攻击我时,拳拳到肉。 我躲开他时,砸笔记本、拔网线,要不是毛泰久和毛东廷的卧室隔了几道墙,我非把摄像头全拆了不可。 “pongpongpongpongpong……” “叮铃咣啷……” 这么大动静,毛家的保镖不是聋子,很快聚集到毛泰久的卧室门口,试探着呼喊他:“代表nim……” “滚——!”毛泰久吼了一声。 “会长要是问起来……” “滚——!” “是。” 被他们打断,毛泰久站在卧室中央喘气,两米开外,我也在喘,之前抽掉了他的浴衣带子,拿在两手中绞紧、绷直:“还打吗?”再打勒晕你! “滚。”他说。 “道歉。”我说。 “滚。”他说。 “道歉。”我说。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快速起伏几次,不再和我一起当复读机,而是走向卧室门,拧开,走出,“砰”一声撞上。 “嘶……”我扔掉了浴衣带,一屁股坐在地上,掀开衣服看肚皮,青一块紫一块,想摸又怕疼,把听力加到60点,轻易地就听到了整栋别墅里所有人的对话和心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毛泰久内心的嚎叫。 “轰——轰——”他发动了汽车,驶离了毛家别墅。 “泰久怎么了?得派人跟上去看着啊。”这是韩英兰姨母在担忧儿子是不是发了病,否则怎么只穿着浴袍就开车往外跑。 又是一阵“轰——轰——”,毛家的保镖们追了出去。 作为儿子,毛东廷不能当无事发生,还是走出卧室下楼去看。 至于毛基范,除了看着毛东廷叹气,没说一句话。无论是嘴上,还是心里。 在等消息的一开始,毛家没人睡觉,都在大客厅坐着。我就待在毛泰久卧室里,没人来查。 凌晨2点多,毛基范和韩英兰就把毛东廷赶上楼睡觉了,没过多久他们也撑不住,眼皮打架,互相倚靠着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旁的音响里还在播放着《万景台之歌》。 “大同江碧蓝的江水本波荡漾,天空中飞翔着的鸟儿们在尽情歌唱,在万景台这美丽的山脚之下,有一座历史悠久的革命故居……抗日斗争二十载的暴风雪中,您何曾有一刻忘记这个地方,为国家新春而奋斗终结硕果,今天这片土地鲜花处处开放……” 万景台,在CX的首都P市的大同江畔,是革命圣地,同时也是金光日曾祖父的出生地。这位老人65岁时,华国中央领导还倡议赠送了他精美的象牙雕刻《万景台故居》。 毛东廷的爸爸曾是金家的卫兵,也就是说,毛基范应该也受过同样的教育熏陶,他是脱北了,但未尝没有怀念,但他的弟弟不理解,双方就此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几十年没见过一次面。 我轻手轻脚走到客厅,关了音响,准备离开之前,突发奇想:毛基范关心爱护儿子毛泰久,要是他做梦,我或许可以从他的梦里知道些什么。 一些研究数据表明,如果忽略个体差异,老年人做梦的数量比年轻人少。我希望能等到他做梦,于是就也在客厅的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 等到凌晨4点左右,我让系统不断刺激我的神经中枢,让我保持兴奋,才终于熬到毛基范的眼球快速转动。 他做梦了! 我赶紧施展《入梦术》,进入了他的梦境。 这是一栋表面刷着绿漆的7层居民楼,漆是新刷的,房子是老的,真实的模样要走进去才知道——楼道的每一级阶梯都被人踩得露出那根加固的钢筋,蹭得锃光瓦亮,墙皮剥裂,还漏水发了霉。 上世纪60年代建的楼了,看情形已经坚挺了十余年。 毛家兄弟就住在这里的5楼的其中一间里。此时小小的房间中挤满了人,除了毛东廷的爸爸穿着土黄色的军装,其余人都穿着统一的浅蓝色衬衣和深灰色长裤——CX公交车司机的服装。 他们都很年轻,平均年龄不超过20岁。 我隐匿身形,听他们劝服毛东廷的爸爸。 即便我已经知道了结果。 但听着听着,竟然听到些新鲜东西。他们提到了十几年前担任P市医科大学教授的金凤汉。这个人最出名的研究是关于人体经络的,于1963年发表论文宣布他发现了与华国古代经络穴位相对应的解剖结构,很受当局的支持,风头一时无两,以致于连华国的《人民日报》都花了两个整版和一个半版翻译转载了他的论文,认为其发现具有世界意义的贡献。 如果研究结果是真的,那该多么振奋人心。但金凤汉为了保密,论文中没有详细报告实验方法,其他国家的实验室始终无法重现他的实验结果,引出了很大的争议、无数的质疑。再加上他后来又被同胞拆穿实验手段作假,他无法自证,最终跳楼自杀,让“经络”、“穴位”一时竟成了滑稽的闹剧。 在毛东廷的爸爸口中,这却不是闹剧。上头从未放弃研究,还从军队中征召志愿者。他决定参与,因为连“最伟大的家族”都发挥了平等自愿的精神出了人手,一定是有把握的。哪怕毛基范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也依然坚持,毛基范叫众人抓他走,都被他打伤几个朋友逃了。 因为怕被弟弟告发,毛基范把脱北的计划都提前了,两兄弟连道别的话都没说上一句。 我注意的重点是,“最伟大的家族”也出了人手参与实验。 金家人,有事他是真上。 那么,是哪一个或者哪几个呢? “……”我思来想去,认识的、身体异于常人的,只有金光日。以及,金光日的爸爸对他儿子的身体情况那过于宽容的态度。 稍微联想一下,金光日是他爸爸老来得子,有弱精症。 毛东廷也是他爸爸老来得子,其他身体数据不得而知,但法布尔研究所里那一批又一批的实验品里,只有他和几个孩子被激发出了异于常人的能力。 那金光日的特异之处在哪里?能调整身体适应生孩子?要是研究几十年就研究出这种结果,还研究个什么劲儿。一定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就在我思考的这段时间,毛基范做梦都梦到艰苦创业的忆苦思甜阶段了。 我不肯半途而废。 于是接下来欣赏到了毛基范作为暴力组织头目四处抢占地皮、勾结政治流氓搞建筑开发之类的违法犯罪活动的全过程。 “……”毛叔叔,您这第一桶金,犯罪情节很严重啊,要不是年代久远、无据可查,哪怕您60多了也是要坐牢的。 幸亏心随意转,做梦时的时间流逝和现实世界中的时间流逝速度是不一致的,比那快十倍百倍都不止,我等了没一会儿,就等到他结婚生子、儿子毛泰久长大成人、毛泰久成为成运通运集团总部代表…… 怎么还没濒死,就搞走马灯这一套?我叹了不知道第多少次气。 这老头儿每次的CH离散家属团聚活动都去参加了,只为从健在的亲戚口中获知弟弟的一星半点的消息和影像,让亲戚对弟弟旁敲侧击,对方始终拒绝见面,直到2011年底,彻底失去消息。 他派人去北边查,颇受掣肘,什么也没查到,在南边查倒是查到一些,比如弟弟死在了海里,侄子失踪。他没有放弃寻找,终于有人在2012年10月下旬发现了毛东廷的踪迹并向他报告。由此他得知了法布尔研究所的存在,以及从20层坠楼却没死的毛东廷的异状。 原来,是他的人先抓到白博士派去监视毛家的孩子,并给了对方建立新的实验室研究解药的承诺,让孩子把他和弟弟的合照带给毛东廷,引毛东廷“认祖归宗”。 原来,是他带毛家的人和毛东廷几个孩子去实验楼杀人、夺取资料——毛东廷几个负责杀人、策反同类,他在实验楼外的车中等待,如果有漏网之鱼从实验楼出来,手下们就将之击毙。杀完了人,毛东廷出来通知,他一点头,毛家的人就提着保险箱蜂拥而入,搜罗资料带走。 事都做完了,他才通知毛泰久。 他对毛泰久说,罪孽都由他来背,毛泰久要一辈子干干净净的。毛泰久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往毛东廷脑子里安装微型Z弹,多方监视。 至于让我去看实验楼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难怪我总觉得哪里捋不顺。毛东廷“认祖归宗”这个故事,就像毛基范、毛泰久、毛东廷这几个程序员写的程序,我发现了什么BUG,他们就往上打打补丁,更新版本,敷衍我一下。 毛泰久口中,什么都是他在主导,跟毛基范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毛东廷口中,也什么都是毛泰久在主导,完全听不到有关毛基范的半个字眼。他怨恨和想要报复的,也是毛泰久。 梦境一阵晃荡,场景转移到了成运通运集团总部的会长办公室。我怕要看毛基范办一天公,再加上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就退出了他的梦境,在沙发上干坐了一个多小时。 凌晨5点26分,一通电话将毛家别墅的所有人惊醒。 首尔市公共交通监管中心里的熟人来电通知,毛泰久深夜飙车6小时直到油量告罄,被一个叫姜国焕的中年巡警和同事开车截停了,对方拒绝了毛泰久的收买和威逼,在他动手后联合起来把他制服并押送进了拘留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毛泰久蹲拘留所,浴衣还没带子。在笑出声被发现之前,我用“缩地成寸”离开了毛家,并决定十天半个月不搭理毛泰久。 被监视还得不到道歉是真的生气,被打是真疼。 这回哪怕他也找都贤秀定制“磕头虫毛泰久”,我都不会轻易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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