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琴酒也只是“琴酒”……像他这样负责外勤任务的高层,有一个人死去了就有无数人可以顶替他。他自认为并不是组织中特殊的一员,也无需得到对方无条件的信任和坦诚相对。 对方是组织的Boss,也就是组织的最高权威;这类机密信息决定告知谁又不告知谁当然是Boss的权力,如果他认为应该隐瞒自己的某一个属下,那么这种隐瞒就是理所应当的。 如果贝尔摩德在场,她会一针见血地指出琴酒的思维中存在的某些问题。她会说琴酒效忠这个组织就好像一位名臣效忠某个王朝,名臣不在乎这个王朝是否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也不在乎这个帝王是昏君还是明君,因为效忠这个王朝和王朝的帝王是他唯一的选择——“忠君”,这是整个社会、乃至于整个文明深深的刻进这个名臣骨子里的文化烙印,是他本身无法挣脱的枷锁。 或者更犀利一些,贝尔摩德会说:“你可真封建呀。” 而琴酒不会知道贝尔摩德会怎样评判他。琴酒只能把自己心中所想用更加直白的语言表达出来,他开口的时候声音低沉:“一切只要遵循您的计划进行就可以,我本身是否需要知道这类情报本就应该由您来决定。” (他听上去甚至不愤怒,或者说他已经成功的压制了这种愤怒——Boss知道琴酒明明是最讨厌组织中的叛徒的那个人) Boss似乎沉默了几秒,然后他的声音略微柔和了一点,但是话语中的无奈却未曾减少:“你知道吗,其实很多人遇到这种事的时候都不会这样想。绝大多数人在遇到这样的隐瞒的时候会感觉到愤怒,因为这意味着他们被自己的上司排除在某个圈子之外,这意味着他们不被信任、离自己所期望的那个权力中枢越来越远。” 琴酒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他能理解有些人会如同Boss所说的那样想……但是他其实并非那个类型。 琴酒当然也有属于自己的权力欲望,他会想攀上更高的位置,会想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但是这种欲望却不涉及到Boss本人——在Boss给他打了这么多通私人电话之前,Boss在他的眼里更近似于某种可以被称之为“至高无上”的、扁平的、抽象的形象,这个形象往往只在发号施令的时候出现。 他不会去质疑这个形象,也不会因为这个形象做出的种种决断而感觉到不满,因为……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因为那是理所应当的。因为那是Boss。 但是此刻,这个在他之前二十多年的印象里都只能被乏味地被形容为“至高无上”的、仿佛不应该有独属于自己的形象和性格的人声音中透露着一些慨叹的味道,Boss说:“其实,我不介意你在这个时候心怀不满,那毕竟是人之常情。” “我不会。”琴酒几乎是立刻回答道,他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我不介意我在此之前不知道真相。虽然这件事确实跟我的职责相关——但是我并不会因此而感觉到不满。您下达命令,然后我去执行,只要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吗?他不知道自己吐出的答案是不是一个正确的答案,他在话筒里听得到Boss细微的、稳定的呼吸,而他不能从这呼吸声里揣测对方的心中所想。 而有另一个问题则在他的喉咙里躁动,他想要阻止自己问出那个问题,但是最后却没有成功,这简直愚蠢至极。在Boss再一次开口之前,琴酒终于忍不住问道:“但是,正如您所说,为组织铲除叛徒是我的职责。或许朗姆一直知道他们的身份,但是我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直没有发现——“ “你的努力并不是毫无价值的。”Boss打断了他,但是声音依然很柔和,“你的存在是所有计划里必须的一环。这些卧底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而你的工作和你的怀疑给他们施加了恰到好处的压力,这让他们时刻心怀警惕,这可以让一切变得更加‘真实’……另一方面,虽然朗姆掌握了卧底们的情报,但是对于组织内部逐渐离心的背叛者,其实他是无能为力的,那部分工作一直是你在负责,而且你做得也很不错。” “但是我确实没有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这是我的失职。”琴酒坚持道。 琴酒当然会那样说啦,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在工作上格外死板的人。他听见Boss又叹了一口气,但是这一次,对方的声音里的笑意好像回来一点了。 “好吧,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我是不会反驳你的,否则你又要寝食难安了。”对方几乎是开玩笑一样的说着,“另外,虽然你说我只要下达命令就好,但是我并不想那样做,正如我之前所说,我不想让你仅仅做一柄盲目的刀锋。我还是想告诉你我选择那样做的原因——虽然我们已经成功的知晓了这些人的卧底身份,但是调查过程毕竟很艰难,不贸然除掉他们的原因之一就是就算是除掉他们,那些机构一定会往组织里派来新的卧底,重新调查的话耗费人力物力,还不如把已知人物控制在我们清楚的岗位上。其次,利用这些卧底向外传递一些假情报相当的好用,有的时候死亡并不能发挥一个人的最大价值,就算是那些卧底,在他们活着的时候,你也能利用他们做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我明白了。”琴酒思考了几秒钟,然后这样回答道。 “琴酒,”最后,Boss这样温和地说道,“我想要信任你,因为你已经证明你是值得信任的。波本和基尔现在还留在组织里,是因为我打算在以后的某个大计划里用上他们;至于那个计划,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也会一一告诉你。” “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Boss声音柔和地重复了一遍,这话听上去近乎像是一种承诺,“我们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第二十七章 安室透今天正在打工 12月23日,平安夜的前一天。 这天琴酒照例醒得很早,他的生物钟和他一样一丝不苟。六点多钟的时候天还没完全亮,灰蒙蒙的晨光从窗帘外面缓慢地潜入进来。 琴酒是那种睡觉的时候规规矩矩仰面朝上、躺得死死板板如同躺在棺材里的家伙,他睁开眼睛后注视了两秒钟天花板,等着脑海里的混沌逐渐褪去。 然后他就注意到梅洛又睡到他身上去了。 自从琴酒努力说服自己把梅洛当成一只单纯无害的猫崽之类的玩意后,他好歹不那么容易在这小孩忽然凑过来的时候惊醒,然后事情就偶尔会变成这样: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梅洛窝在他手臂和肩膀之间的那一小块地方上,睡成一团视觉上比这小孩应有的体积小一圈的球。 琴酒有这么一种直觉,他觉得如果让贝尔摩德看见这画面,她可能会对此大肆嘲笑——或者更糟糕,她可能会把这场面拍下来用邮件群发给组织高层——但是他同样也知道,梅洛昨天晚上大概到凌晨五点钟左右才睡着,至少在琴酒中途醒过来的时候,这孩子还跟摊煎饼一样翻来覆去着;他还记得这小孩因为生物钟的原因困得要命但是死活睡不着的那副悲惨的样子。按照以往的经验,他失眠到这个程度之后白天精神会比较差,作为弥补,他一般选择早上晚起一点。 如果我们的故事里有个温柔又体贴的大人、就比如说毛利兰那个类型的人的话,她可能会放弃把自己的手臂从小孩的头颅之下抽出来,就这样让对方安然入睡直到自己的手臂发麻。但是可悲的是琴酒并不是这个类型,没把压在他胳膊上的人拎起来扔到床的另一边去就是他最大的让步。于是他皱着眉头把自己被梅洛用来当枕头的手臂抽了出来,小孩在被窝里像软体动物一样蠕动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含含糊糊的嘟囔。 然后这孩子就跟能透过紧闭的眼帘看见画面一样,伸出手翻了个身,整个人跟八爪鱼一样扒在了琴酒身上。他用自己的手环住了琴酒的腰,把额头埋进了对方睡衣的衣襟里。 ……琴酒从这一刻开始严肃地考虑到底为什么不把对方拎起来扔到床的另一边去。 应该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小孩还没有睡得昏天黑地到开始对着别人的衣襟流口水。 “松手,”琴酒提醒道,“我要起床了。” 而这小孩要是真有一次能听话才真的很见鬼,梅洛甚至变本加厉地把自己往琴酒的衣襟里埋了埋,片刻之后他的声音格外模糊发闷地从琴酒胸口附近传出来:“不要,我好困。” “又没有说不让您睡。我要起来了。”琴酒这辈子都没跟人探讨过这种话题,他不太熟练是理所应当的。 “再睡会儿吧。”梅洛的声音正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可以肯定,他会在十几秒钟后再次坠入梦乡,“……今天没什么特别的工作,一会儿带你去看波本的乐子。” 琴酒:“?” 他好像听见了几个很值得人在意的关键词? 波本目前有些一头雾水。 发生在他身上的怪事要从前天开始说起:前天是梅洛终于去见朗姆的日子,这工作早就写在了日程表上,只不过因为梅洛上次被绑架的事件而一直没能成行。总之,朗姆的基地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Boss的那位钦差大臣终于要到了,这全是托朗姆的福,这位神神秘秘的组织二把手不知道为什么对这次梅洛的到访重视的不得了,而明明对方只不过是来问问员工福利状况而已。 ……当然,并不是说波本就不希望黑衣组织改善一下员工福利状况啦,这话让他一个公安卧底来说可能很奇怪,但是不管怎么说,在上次他在自己公寓浴室的地漏里掏自己的脱发的时候,是真的很希望组织能尽快改善一下员工休假安排。 和梅洛的见面没有什么好说的,除了对方是个小孩这点有点令波本感觉到惊异之外,这孩子的其他部分看上去还在“正常”的范畴之内。那孩子确实可以被称之为一个特别少年老成的小孩,但是要是说有什么特别出挑的智慧或者天才之类,波本确实没有看出来。 有关梅洛的桩桩件件都是公安那边迫切想要了解的,降谷零的上司们对这个突然出现在日本的、据说是被Boss亲自派来的小孩格外上心,毕竟除此之外,他们目前也确实没有更多关于Boss的线索了。目前,公安的人都认为这孩子可能是Boss钦定的下一任继承人,这次来日本是借机熟悉组织各环节的工作的——这理由确实说得通,因此降谷零也对与这孩子有关的情报非常上心。 因此,他以请对方喝饮料为接口提取了对方的唾液样本和指纹,指纹倒是很清晰,但是等他把样本提交给公安后,另一边传来消息说唾液样本被污染得太厉害,没有什么检测价值(这点也在意料之中,波本能把一盒指纹粉藏在办公室的抽屉里已经算竭尽全力了,在朗姆的基地里确实没法做到完全符合检验流程地提取并且运输DNA样本)。再过了十二小时,指纹的检测结果也传来了,当然是这枚指纹没跟指纹库里的任何一个样本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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