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叶没再说。但每到一处神像,都会凝神,目光专注悠远,想象神像更年轻的样子。眸光里的期望,不比任何一个信徒差。 好吧。 钟离屈服,那就见一见吧。 钟离让蝶妖去寻一寻斐哲的踪迹。不久,传来消息,斐哲在琥牢山下的一个山洞里,跟钟离猜得分毫不差。 根据线索,钟离和万叶来到附近寻觅。 晃悠了两三天。 也是奇怪,跟万叶在一起,钟离的心境就变得很平和。 之前,他总是心焦。担心时间不够,担心掌控不了妖物,担心斐哲会出什么幺蛾子,担心再也拿不回神力而他真的成了万妖之王…… 现在的心情是: 万妖之王什么的以后再说,当下的风景最美好。 比如此刻,睁开眼,流水从鱼尾巴流过,万叶坐在旁边吹叶子,曲调儿悠闲。钟离闭目,确定平静的一切是真实。 啪嗒。 一块石头滚落河。 啪嗒啪嗒。 好几块石头一起滚落河。 钟离没办法,只得睁开眼睛。见万叶遥望某处,露出惊异的神情。钟离顺眼看过去,好家伙,是斐哲坐在高处,往这河里砸石头,不想让他安安省省地枕膝悠闲。 “你们来干什么?”斐哲跳下来,老大不高兴。 钟离覆在万叶耳畔,轻声说:“现在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的样子。”万叶涵养极好,忍住没有笑,朝斐哲微点头,示意友好。 “我是枫原万叶,多谢上次出手相救。” 斐哲打量他,神色好了一点:“我是斐哲,嗯,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万叶疑惑:“是问我吗?” 对,斐哲就是只想问万叶。钟离看着斐哲拉着万叶,朝稍远一点的地方去了,显然是不想让钟离听到。到底在说什么,以及,多托雷现在在哪里。 不久万叶回来了。 说他要跟着斐哲进山洞一趟。 “你进去干什么?” “他说,多托雷不肯吃饭。”万叶一脸的复杂。 求评求收藏!
第105章 海鱼篇 多托雷没有用语言攻破斐哲的防线,已让钟离震惊。 多托雷绝食,更不可思议。 斐哲:“同为人类,万叶去劝,叔叔就会听了吧。” 钟离:“……” 这位人鱼兄怎么想的。万叶才从实验基地逃出来,让他去劝罪魁祸首——万叶不给饭里下毒,都算大度了。 这山洞,里边别有天地。 是个挺大的空间。 里面有水流,水上生莲花,崖壁上长琉璃袋,散布着许多紫色晶矿石。 钟离:“地方不错。” 斐哲:“是吧,住着可舒服了。可叔叔不喜欢,老想出去。” 钟离:“呵。” 斐哲:“他以后就会喜欢的,就跟我一样。”怕钟离不理解,斐哲还解释说以前他爱海,也不爱山洞,后来就越来越喜欢了。 钟离:“懂。” 身体互相喜好也呼唤了,钟离人鱼坐在水边,啪嗒啪嗒地玩水,想着万叶还不出来。 斐哲:“我好喜欢叔叔。” 钟离:…… 又来了,钟离敷衍着,往里看,见万叶还坐在那里,估计跟多托雷相对无言。 斐哲:“他让我生气。” 钟离:…… 语气不对。钟离扭头,只见斐哲阴沉着脸,眼尾上挑起的深红,透露出戾气。 钟离觉得不妙:“然后呢,你不会对他做了什么吧?” 斐哲:“我惩罚了他。” 钟离:“怎么惩罚。” 斐哲:“我用牙咬了他。”斐哲龇牙,牙齿雪白整齐。 钟离:“……” 就这过家家的游戏,自己在担心什么。此时,万叶出来了,有点一言难尽的意思,固然讨厌多托雷的所为,但更期望是法律来裁决惩罚,而不是眼前一幕。 钟离:“怎么了?” 万叶悄声说:“多托雷一身都是牙印,一身。” 钟离:“……” 抱歉,是他太缺乏想象力了。 钟离忍不住了:“斐哲,你不要用我的身体,去做奇怪的事。” 斐哲:“都怪你!” 斐哲比他还激烈。 斐哲:“就因为是你的身体,叔叔才不喜欢我。” 钟离也火大:“我的身体怎么了,谁见了不喜欢,是你自己太幼稚了。” 斐哲被这么一说,又气又急,又抽抽搭搭的哭开了,一张俊脸一塌糊涂。万叶连忙拉住钟离,嗯,跟幼稚的人吵,你也成熟不到哪里去。 万叶柔声地安慰斐哲两句。 斐哲止住了哭。 “他,愿不愿意吃饭了?”斐哲还没忘记正事。 “可以喝点粥。”万叶说。 “真的?” “对,还有他喜欢吃熟食。”万叶有点无奈,“光切成丁,是不够的。你得把兔子肉烤熟了,喂给他。” “我知道了。” “人类的关节不能长时间脱臼,我已经给他复原了。”万叶寻找着合适的词,“如果你不去碰他,他会好得更快,尝试让他自己安静呆2天。” 钟离越听越不对。 这人鱼。 “斐哲,我去跟他聊一聊。”钟离按耐不住了。 “你?” 钟离就想知道,自己随口一个把他关起来,到底给了斐哲多少灵感。过去一看,多托雷蜷在地上,地上铺了一件衣服,看样子是万叶弄的。曾经高高在上的愚人众执行官,如今破破烂烂地睡在这里。 被脚步惊醒,多托雷睁眼,看见了来者。 神色一惊,勉强撑起身。 既然如此地步,依然带着上位者的傲气。万叶说得一点没错,多托雷确实挺惨,如果这个人品性高尚,钟离会毫不犹豫救他出去。当然,斐哲会拦住他们。 “你才是钟离?”多托雷冷漠。 “嗯。” 斐哲跟多托雷说过身体互换的事,钟离没必要隐藏。 “你让他放我出去。”多托雷语气仍傲。 斐哲现在拥有钟离的神力,钟离正要回答,忽然听到愤怒的声音:“想都别想!我不会让你出去!”是斐哲,情绪异常激烈。 “你到底想怎么样?”多托雷也怒。 “要你陪我。” “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在一起就是意义。”斐哲眼尾的红色更厉,“你要是再说出去,我就把你吃掉!” “现在就把我杀死吧。” 斐哲气极,突然扑过去,把多托雷按在身下,张口就咬。钟离连忙拽住他,被狠狠地推开,栽到一边,幸好被后边的万叶抱住了。 等把斐哲拽下来。 多托雷的肩膀已经鲜血淋漓,再狠一点,肉可能就被咬下来。 万叶给多托雷包扎伤口。 钟离让斐哲别靠近。 斐哲离得远远的,在使劲抹眼泪,不知道是不是后悔,那样子还有点可怜。 “斐哲的性格这么扭曲吗?”万叶悄悄跟钟离说。 “多托雷自己作的孽。”钟离没好气。 多托雷利用人鱼的纯真天性,哄得斐哲团团转。现在会失控,完全因为斐哲有了强大的神力,反过来控制了多托雷。而多托雷高高在上惯了,受不了,屡触逆鳞,可斐哲已不是过去任搓任揉的斐哲了。 “也是人鱼一族的特性。”钟离补充。 “什么特性?” 就是遇见喜欢的人会奋不顾身的特性。假如对方不情愿,性格善良一点的,会远远守候,为其默默祈愿;性格扭曲一点的,可能就是现在这情况了,强扭的瓜不甜也要强扭。斐哲有神力加持,可不就把人鱼骨子里的戾气全激出来了。 “斐哲咬他,是心疼他?”万叶琢磨。 “没错。” 害怕神力失控,斐哲才会在盛怒之下,只用撕咬这种原始的攻击。但凡带点儿神力,多托雷都不可能活着。所以这两个人,始作俑者是多托雷,自己种下的果子自己吃;斐哲是受害者变加害者,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 万叶不好评判对和错。 “单就感情而言,若不喜欢,还是尽早放手的好。”万叶委婉说。 “万叶是这种性格啊。”钟离笑。 像万叶的性格,假如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肯定不会囚禁,而是微笑着为对方送别。然后,将惆怅的心情写在枫叶上,任水流放逐到四方。 多托雷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可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斐哲现在拥有钟离的神力,假如情绪彻底失控,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而且,万一多托雷被不小心折磨死了,斐哲更会爆发,那时谁都挡不住。 怎么办。 直接救肯定不行,硬刚不过斐哲。 引愚人众过来,也不行,就算救走了,斐哲一发狂会把愚人众灭了。 钟离和万叶在这洞中呆了2天。 这2天里,多托雷没受折磨,斐哲也没有哭唧唧,开开心心地逮野兔,询问万叶怎么弄熟。考虑到这两人不能呆一起,否则又会暴雷。钟离让石妖林淼为多托雷疗愈,以尽快恢复。 石妖林淼不理解这么波动大的感情,悄悄询问万叶,是否人妖恋都是这么狂热。 “至少得有一方癫狂才行。”万叶解释。 两个佛系的人是闹不成这样的,林淼有些遗憾:“那我跟圣君这种石质,大概永生都无法体会这种情感了。”他一向称钟离为圣君。 “钟离也是石质吗?”万叶若有所思。 多托雷大部分时间在睡觉。 是在假寐。 多托雷身居高位,专注研究,通晓绝大多数人类都不知道的知识。他感情淡薄,所做的一切,皆为研究,像冷静的观测者一样观察人类的奥秘。 但斐哲摧毁了他的骄傲。 像一个无知孩童,就哭着闹着,把他的一切打碎。 多托雷也想过耐下性子哄一哄斐哲,但是,斐哲似乎能洞察他的心思,总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心思,用牙齿惩罚他。这种肆意妄为的态度,让多托雷无法忍受,怒而对抗,结果斐哲更扭曲,就成了现在这样。 平生为数不多的。 多托雷,希望被救出去。 钟离和万叶的到来,林淼为他疗伤,让多托雷重拾了希望。假如说,有一个人能破解这个局,一定是——多托雷将目光转向了钟离,没有神力,常浸在水流,眼眸却总是沉静地观察四周。 ——钟离。 ——曾驾驭了那么强大的神力,而今失去,成了人鱼。 终于多托雷寻到机会,接近了钟离。 钟离抬眸。 神情从容冷静,又笃定。 对视一瞬间,多托雷就意识到:这条人鱼,在等自己上钩,他知道自己会向他求救。 “合作,对我们俩都好。”多托雷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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