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反向追踪,能追寻到傀儡丝的主人。 傀儡丝忽而焦化,湮灭了。 下一瞬,魈出现了,手执武器立在水岸边。 “魈。”钟离欣喜。 “你回来了。”魈冷冷清清,颈弯的青纹却一下子开满整个左边脸颊,艳丽如花开。 “嗯!” 原来傀儡丝是魈布下的,难怪结界没有破坏。五年时光,魈的变化极大,变得更冷漠孤僻了,更不爱笑,问什么都是闷闷地嗯。 钟离问起新族群的生活。 魈说很好。 魈的气息淡薄,站在身边若有若无,可见战力远比以前强大得多。 “你的战力变得好强。”钟离赞道。 “嗯。” 不止继承了老夜叉,在这五年里,魈的战力得到了限制级的突破,钟离替他高兴:“五年能变这么强啊,是你们夜叉一族的战斗秘笈吗,真好,看到你这么强大。” “嗯。” 钟离蹲下,在水边洗了洗手,倒影里魈的影子纯粹:“你还没见到摩拉克斯吗?” “没。” 少年伙伴的重逢,好像不怎么激动。五年时间,生疏了很多,钟离也不擅长找话题,渐渐的,气氛沉默下来。 “你呢,足够强大了吗。”魈抬眸对视。 “呃。” “上次你说足够强大就告诉我真名,与我签订契约。” 钟离舌头打结。 魈洞察他的迟疑:“还不行吗,那么,可以告诉我你的原形吗?” “……魔神。” 魈哦了一声,没有太惊讶,他已强大到能轻松分辨出各种妖物的来历。回头,再看钟离所做所为,便意识到当初老夜叉说「钟离绝非普通妖物精怪,他非常强大」的真谛。 信步来到竹林。 竹林间有细密蛛网,钟离正要细看。 “钟离,记得这个吗?”魈指间袖出一只竹笛。 “怎么在你手里?” 魈淡淡解释,那乐师去世了,这支笛子也被葬入坟墓,他亲手挖出来的。钟离哑然失笑,挖坟这种事,就不要说得这么一本正经了。 只是,有笛子无用。 钟离不会吹,用神力是能让笛子奏出悦耳声音,但就不是吹出来的。 “我学了一点儿。”魈说,“吹给你听。” “真的吗?” 钟离没料到他会。 典籍中没提过魈通晓乐理。 “这两年学的,你闭上眼睛听。”魈有点不好意思,指头在竹笛上找了找节奏。 “唔。” 钟离跳上一根竹子,双手抱胸前,闭目听着。 笛声入耳。 魈的技术不娴熟,吹出的笛声既不清越,也不悠扬,低低沉沉,倒像是埙之类吹出的声音。这声音似从脚底往上蔓延,缠丝一般,将钟离裹住。 魈,是在用法力吹笛子,难怪要自己闭眼。 要强的魈。 一曲笛音终了。 钟离睁眼,夕阳朦朦,笼在魈的身上,晕染淡辉,眼尾挑起霞光之色。哪里有点奇怪,还未多想,又被魈的声音打断。 “那个村落在迎亲,你去看吗?”魈说。 魈见他不说话,伸过手,握住他的手掌带离步。瞬移的功夫,两人便来到那个村落。魈依旧享着人间香火供奉,婚丧嫁娶这种日子,祭神的香火尤甚。 又是傍晚,又是迎亲队伍。 钟离站在高地,俯视喜气洋洋的人们鱼贯入村,感慨「正是繁衍生息的能力,让人类变得强大」。不由想起某个时间线,他也掀起了某人的头纱,对上了灼灼的目光。 “你娶过亲吗?”魈讶然。 “是啊。” 钟离隐去姓名说了一下当时情境。 “原来如此,并非真正结亲……我的真名是……”魈在钟离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送音入耳。 “啊?”钟离完全没防备。 名字已入神识。 意识过来,钟离又惊讶又生气:“你怎么能随意向他人说出真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种行为,无异于亲手将镣铐送到他人手里。 “意味着有了渊源。” “你太胡闹了。”钟离不知道怎么利用夜叉的名字,但知道这是禁锢。他不愿禁锢魈,也不需要魈为自己做任何事。 五年过去,以为魈变成熟了,根本没有变嘛,还是那么天真纯粹,有点固执,不懂得人心险恶——咳,妖心也险恶。 钟离肃着脸教训一通,让魈以后不能再这样。 “能用真名呼唤我一次吗?”魈轻声地笑。 “不能。” “夜叉被称呼真名,会很开心。” “不行。” “我父母早逝,我都不记得他们唤我真名时的喜悦。”魈移开目光。 “可我不是夜叉,叫你的真名会有禁忌吧?” “不会。只要心无邪念,或者灵力不够,于我们夜叉无害。就像弱小的人类,即使随便喊我们的真名也不会发生什么。” 钟离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魈站定,金瞳在橘色夕阳下流转艳色:“只一次,呼唤我的真名。”
第84章 璃月篇7 唢呐声高昂。 打断了钟离的迟疑。 村落的人注意到两位外来者,招呼两人一起来吃。钟离信手幻化出贺礼,主人更高兴了,请他们上座。跟素不相识的人类一同吃着朴素的食物,聊尘世欢喜,心情也高兴起来。 喝着烈酒。 钟离觉得神经也酥酥的醉了,满目是红,连看魈都是红的,离开宴席脚步都轻浮。 “可以,叫我的名字吗?”魈歪着头。 钟离动摇。 魈太久没有被唤过真名,就像小孩没有得到安抚一样。 若不被满足就会一直固执纠结。 “就一次……” 魈醉得厉害,语气苦闷又带一点点撒娇。钟离最受不了别人像这样,贴着自己的耳朵撒娇,耳廓会麻嗖嗖的。 “真的没有关系吗?”钟离犹豫了。 “我会高兴的。” 酒有点上头,模糊了理智,既然魈这么渴望,又能让他高兴。钟离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贴着魈的耳朵轻轻说出:“……”舌尖轻吟,用旁人无法听到的声音念出了真名。 一刹那。 像锁链咔嚓一声落定。 钟离的神思还带着一点醉意,有些迟钝,有些拿不准。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双足生出禁锢,从脚底疯狂地生长出锁链,蔓延到全身,将他捆了个结实。 ——这是什么? ——魈,你做了什么! 人间烟火顷刻消散,眼前,仍然是汀州竹林。钟离恍然清醒,这一切,都是虚幻,从来到这世界,他就没有挪过一步。傀儡丝、笛音、过于浓烈的酒、魈的低语……最关键的名字,这些一步步将钟离禁锢。 魈缓步走近:“你回来了,钟离。” 钟离刚抬步,五脏六腑一下子纠痛,无数傀儡丝从心口飞出。所有力气被抽离,钟离跌在地上,仰看魈。魈的脸上,青纹恣意,锁住半边脸。 “你,干什么?”钟离按着胸口。 “用魔神的方式,与你签订契约啊。”魈低低地笑,金瞳狂乱,青纹恣流熠熠生光。 阴冷的魈。 完全陌生的魈。 老夜叉的混乱已被肃清,为何魈还会癫狂?钟离无力多想,只欲挣脱。可神力空空如也,哪怕捻起一丝的可能也没有,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钟离倒在地上,意识渐模糊,任傀儡丝笼在脸上,看不清眼前。 魈蹲下来,拨开他眼皮的蛛丝。 “魈……” “嗯。” 是不是掉落的时间线不对?眼前的魈,是否是曾认识的魈?发生了什么?最强魔神,也会像这样完全丧失力气吗?心口撕裂,好痛,血在灼烧……意识一点点消散。 多久前开始的。 像这样,意识混沌。 钟离沉在混沌中,意识涣散,碎成一点点不知过了多久。 意识到碎片是自己的意识,又费了多少时间。 偶尔,意识里会有惊鸿一瞥:夜叉、族群、汀州的足迹、竹林落叶、笛音、雨、红尘酒、红光下欢言笑语……偶尔,意识会收束,试图凝成碎片。 「我的名字是……」 禁锢的声音一旦响起,收束的意识片被重新打碎。碎成浪尖的泛光,意识,随跳跃的光线漫无目的漂流。 没意识就不会生出怀疑。 没意识,不会寂寥也不会有难捱的漫长。 不知这样了多久。 直到那一天。 太阳挣脱地平线的一瞬,日光投下,凝在眉心,青影交织。 一人金瞳闪光,口中呢喃: 「钟离。」 一瞬间意识的浪花跃出海洋,好开心,第一次生出欢喜。凭本能,魔神的神识地攫获了这一瞬的光影。此后每一次日出,每一次听到呢喃,他的意识就会清醒一瞬。 清醒一瞬,照出那个人的身姿: 或脸色苍白,或浑身是血,或颤抖,或忍受剧痛一般蜷缩,或只是疲乏地靠坐在一旁,安安静静。意识来不及多加审视,便被「我的名字是……」重新打成碎片。 ——渴望日光。 ——渴望那一声呢喃。 尽管艰难,尽管只是一瞬又一瞬。神魔的本能收束了这些瞬间,并将瞬间的感知凝成一脉残魂。这脉残魂像一只眼睛,留映下周围发生的事,供钟离在清醒的一瞬察觉到自己的处境。 ——那个人是魈。 ——不爱说话,不笑,偶尔会回过目光轻声喊「钟离」。 听到这声音,浪花逐漩涡翻滚,小魔神的意识高兴到颤抖,将这一瞬间收束。就这样,神识与禁锢的声音对抗着,一点点重铸自己的魂念,如此,又不知过了多久。 逢魔之时。 忽听一声熟悉呢喃。 攫获了那一瞬间的清醒,神识打开。他看见魈仰躺在河水中间的大石头上,衣裳破损,身上带伤,武器丢在一边,银青色散发凌乱,拭去嘴角的血,声音低哑: 「钟离……」 让人一听就高兴的声音。 「钟离,无休无止,我什么时候能等到……」 神识游丝小心地维持。 「钟离……」 因被反复呼唤,这个瞬间被一再延长。恰如此刻,夕阳余晖迟迟没有落下山去。或许,应该做点什么,抚慰这张破碎的容颜。 一只手贴上了魈的额头。 魈扬起脸:「钟离,幸好你在。」 此刻本应没有回答,却响起了空旷的声音:「当然,会一直陪你。」 神识一颤。 好在游丝没有断裂。 那声音轻笑一声,空旷而熟悉:「魈,记起我的名字了吗?」 「钟离。」 「只是化名,你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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